初春周一上午九點，魔都金融區一棟寫字樓內。
    陳默坐在工位上，手指還在鍵盤上敲擊。他已經連續三個月每天工作超過十四小時，負責維護交易係統的底層代碼。公司沒人記得他的名字，隻知道他是那個總在深夜修bug的人。他二十八歲，一米七八，偏瘦，穿著洗得發白的優衣庫襯衫，眼下有明顯黑眼圈。
    房貸每月兩萬八，母親慢性病要長期服藥，存款隻剩三萬。他不敢辭職。
    手機震動，是HR發來的消息：請立即到經理辦公室一趟。
    張建國是他的部門經理，五十三歲，啤酒肚，常年穿皺巴巴的襯衫。他在公司有個外號叫“典獄長”，因為喜歡用加班和罰款壓人。辦公桌擺著一張與市領導的合影，聽說是P的。陳默對他印象很差，覺得這人欺軟怕硬，靠踩下屬往上爬。
    陳默推開門時，張建國正低頭看手機，頭都沒抬。
    “團隊結構調整，你被優化了。”張建國說，“合同終止，補償金按最低標準走。兩小時內清空工位，交還門禁卡。”
    陳默站在原地沒動。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剛修完係統主控模塊。”他說。
    “那是你的工作。”張建國抬頭看了他一眼，“公司不養閑人，你也算程序員？寫個腳本都要改三次。”
    陳默沒說話。他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三年來他拿過三次“最佳工具人”獎，獎杯至今擺在櫃子裏。沒有升職，沒有加薪，隻有越來越多的任務。
    他回到座位收拾東西。背包裏隻有一台舊筆記本、充電線和三支鋼筆。藍色那支用來計算，黑色簽字，紅色那支從沒用過，但他一直帶著。
    HR催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借口要備份私人文件，躲進茶水間。
    連上手機熱點，用加密通道登錄自己的證券賬戶。
    網絡刷新緩慢。頁麵跳出來時，他發現賬戶最近一周有三筆交易記錄。不是他操作的。金額合計一萬兩千塊，買的是幾隻垃圾股，已經虧損百分之三十。
    他心跳加快。賬號密碼隻有他自己知道。
    正準備查資金流向，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通知彈出：
    【明日XX股份將因重大資產重組漲停】
    發布時間：上午九點整。
    他盯著這條信息。沒有來源，沒有圖標，像是直接嵌入係統底層。他試著重啟手機，再打開，消息還在。
    他查了XX股份。市值不到二十億，連續兩年虧損，屬於冷門股。最近沒有任何公告或研報提到它。
    財經平台也沒有相關消息。
    他看了看時間。股市收盤前還有兩小時十七分鍾。
    銀行卡餘額顯示：123467元。其中三萬是給母親看病的應急款。
    他坐在茶水間的塑料凳上，手心出汗。父親十年前炒股失敗，欠債跳樓。他記得那天晚上警察敲門的聲音。
    情報是真的嗎？
    如果假的，他輸掉全部積蓄。
    如果真的，他能翻盤。
    他迅速查詢XX股份的曆史走勢，對比近期大宗交易數據。發現該公司上周有異常資金流入，但未披露。又核對信息披露周期，通常重組消息會在開盤前一小時公布。
    現在距離明天開盤還有將近二十四小時。
    存在信息差窗口。
    他決定賭一把。
    把錢分成三筆轉入證券賬戶。第一筆四萬，第二筆五萬，第三筆三萬三千四百六十七。每一筆都避開風控閾值。
    全倉買入XX股份。
    最後一筆成交時間：下午十四點五十八分。
    他關閉交易軟件，把手機塞進外套內袋。走出寫字樓時，天在下雨。他沒打傘，一路走到地鐵站，換乘兩次，回到位於城郊的出租屋。
    房間很小，牆皮脫落，燈接觸不良，忽明忽暗。
    他靠在牆角坐下，喘氣。窗外雨聲不斷。他閉上眼，腦子全是那條消息。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他醒來。
    手機放在床頭。屏幕亮著。
    他解鎖，打開證券軟件。
    XX股份，開盤即漲停。封單量達平時十倍以上。成交量瞬間放大。
    九點十五分集合競價結束，股價死死釘在漲停板。
    他手指劃過屏幕，賬戶餘額顯示：2,400,158.67元。
    盈利227萬。
    他盯著數字，呼吸變重。喉嚨發幹，喉結上下滑動。猛地站起來，撞倒了椅子。
    他衝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城市。高樓林立，車流如織。這座城從來不曾為他停留，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坐回床沿，重新打開那條情報。消息無法刪除，也無法回複。就像它本來就應該在那裏。
    他想起昨晚那三筆異常交易。有人動過他的賬戶。目的不明。
    是誰？
    為什麼買垃圾股？
    他撥通銀行客服電話，要求凍結賬戶並追查操作記錄。客服說需要本人帶證件去櫃台辦理。
    他記下流程，掛了電話。
    這時手機彈出新消息。
    還是那個通知：
    【今日無情報更新】
    時間：上午九點整。
    他愣住。
    昨天是第一條。
    今天沒有。
    說明這個係統每天隻給一次。
    他握緊手機。這不是隨機推送。是精準的、可驗證的、能直接變現的情報。
    他第一次感到一種掌控感。
    不是靠加班，不是靠忍耐，而是靠信息本身。
    他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數據。把XX股份的交易時間、價格波動、公告發布時間全部錄入表格。又搜索過去一個月所有漲停股，想找類似規律。
    沒有匹配項。
    這條情報，隻針對他。
    他關掉文檔，躺回床上。眼睛睜著。腦子裏有兩個聲音。
    一個說：這隻是運氣。
    另一個說：你可以再試一次。
    門外傳來敲擊聲。房東在催租，說再不交就斷電。
    他沒回應。
    過了會兒，腳步聲遠去。
    他翻身坐起，打開社交軟件。同學群裏有人發照片。是他以前的同事，曬升職郵件，配文“新**”。
    下麵一堆人點讚。
    他沒點開，也沒發言。
    隻是默默退出。
    手機再次震動。是銀行發來的短信，提醒他賬戶餘額已超二百萬，觸發VIP服務門檻。
    他盯著那條短信。
    三小時前，他還是個被裁員的程序員。
    現在，他是個有兩百四十萬的人。
    他摸出那支紅色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三個字：
    “開始了。”
    同一時間，魔都市中心某寫字樓。
    張建國坐在辦公室裏，手裏拿著手機。屏保一閃而過，是他和一名左眼帶疤男子的合影。那人身材高大，穿真絲唐裝，紋身露出半臂。背景是一家私人會所的牌匾，寫著“虎嘯”。
    他點了根煙，撥通一個號碼。
    “人處理完了。”他說，“賬戶也動了手腳，虧了一萬多，應該夠他消停一陣。”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
    “那個程序員……最近有什麼動靜？”
    “剛被裁，窮得叮當響。”張建國笑了一聲，“這種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陳默正站在出租屋窗前，看著城市燈火，把那支紅色鋼筆插進西裝內袋。
    筆帽朝上。像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