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祈安皺眉，不自覺的向前一步想看的更清楚，卻不成想差點撞上拿著醫用托盤開門出來的護士。
    他趕忙後退一步，想伸手幫人穩住身形，就在他動作時，護士很快自己站穩，見此，顧祈安隻能尷尬的將手收回，小聲說：“抱歉。”
    似乎是見慣了魂不守舍的患者或者家屬，護士沒說什麼，隻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緊接著便錯開顧祈安步履匆匆向前，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小插曲過後，顧祈安還想繼續觀察，卻不曾想在抬頭的瞬間，剛好透過護士離開時未來得及關緊的門縫和同樣看過來的林清野對視個正著。
    少年先是茫然迷惑，可在看清顧祈安的正臉時，他瞬間皺眉沉了臉。
    沒料到偷窺被人抓包的如此之快，顧祈安倉皇的後退一步，喉頭一癢，還不等怎麼樣，他自己就先咳個沒完。
    醫院的走廊很是安靜，除了最開始忍不住的一兩聲外，顧祈安憋住呼吸忍著難受快步離開了病房區，等到了樓梯間他撐著欄杆好一陣咳嗽，等勉強舒適時，他眼淚都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
    “喝水。”
    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遞到眼前，順著骨節分明的手向上看，顧祈安對上的就是少年仍舊冰冷的眼眸。
    水瓶被拿走，林清野空了的手也如另一隻般插進了衛衣口袋，他不說話，也不動，看樣子非要一個交代。
    顧祈安訕訕一笑，擰開水瓶想意思意思洇一小口，可他發現因為剛才的咳嗽他已經說不出話了，無奈灌了小半瓶水，盡管依舊如被砂紙打磨過半嘶啞，但好歹有聲了。
    “我……”
    剛說一個字，顧祈安就被少年從口袋中抽出的手打斷，林清野冷著聲音接話：“你別告訴我感個冒就給自己玩到心外科的重症監護室來了，顧祈安，我不是傻子。”
    林清野漂亮的眼眸中全是防備，好似被欺負狠了刺蝟，收起柔軟的肚皮將自己團成一團，用滿身的尖刺對待靠近他的所有人。
    見他的樣子，不難猜出以前經曆過什麼，顧祈安眸中滿是愧疚的情緒又沾上點點心疼。
    唇瓣開了又合，糾結之餘，顧祈安心一橫，想著幹脆全部交代算了，可就在他組織好語言開口的瞬間，護士的聲音清晰的從病房的方向傳來：
    “病房午間探視時間結束，所有家屬請盡快離開，下午四點後再來。”
    樓梯間通往病房的厚重鐵門被人從裏麵大力關閉，顧祈安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他又看了看少年泛白的嘴唇，頷首示意林清野透過窗戶看樓下人來人往的小巷，說：“去吃口東西？”
    少年擰眉不為所動，仍直愣愣的盯著他，冷聲說：“我中午吃過了，你說完趕緊走。”
    話音剛落，肚子因饑餓產生的”咕鳴”聲清晰的響徹在樓道，少年的眼神從凶狠到茫然最後到錯愕，幾乎是一瞬間的變化，他垂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然後偏頭看向一邊，站在對麵的顧祈安剛好清晰的看見林清野略微泛紅的耳廓。
    想用咳嗽掩飾笑意，卻不成想一聲接一聲真的把不適勾了起來，他咳個不停，少年也顧不得羞恥，眼含擔憂的上前一步，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硬生生止住步子，最後隻冷臉拿過一直被顧祈安捏在手裏的水瓶，擰開蓋子遞到他唇邊，幹巴巴的說：“喝水。”
    “咕咚”幾口，剩下的大半瓶礦泉水下肚，顧祈安終於又活了過來，好不容易緩和的嗓子再次變得沙啞，掛在眼角的淚珠也還未擦拭，他就用這麼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林清野，小聲說：“我剛才一直在輸液沒來的及吃飯，生病了腦袋也暈，你…能陪我再去吃點嗎？不會占用你的時間很久，就樓下。”
    說著，怕林清野不信，顧祈安還特意抬手晃了晃裝著醫院剛開的藥物的塑料袋，他這個樣子，再配上那滴要掉不掉的眼淚，看起來可憐極了，林清野盯著他看了幾秒，到底是不情不願的點了頭。
    顧祈安說的隨便是真的隨便，從醫院出來看見的第一家飯館他就想進去，還是林清野抓著他的衣袖將人拉進了對麵的一家店。
    等坐穩顧祈安透過窗戶才發現，剛才他要進的是一家湘菜館，看站在門口的大廚顛勺的架勢，不用嚐就知道又嗆又辣。
    和那邊的猛火快炒相比，林清野帶他來的這家粥店就柔和許多，冒著熱氣的皮蛋瘦肉粥上桌，大勺子一攪米粒已經化在了濃稠的粥裏，皮蛋和肉沫顯而易見，鮮香味撲麵而來。
    起身先給少年盛了一碗，然後給自己裝了小半碗就坐了回去，用小勺子攪了攪，抬頭，對上就是少年不知所措的表情，顧祈安笑了下，帶著鼻音說：“快吃吧，一會兒涼了。”說著，還把麵前的小菜往林清野的方向推了推。
    林清野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胡亂的往嘴裏塞了口粥。
    “慢點。”顧祈安笑著抽了張紙遞過去。
    氣氛正好，其實他可以什麼都不說，兩人就這麼安然無恙的吃完飯，然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可真的看見林清野這副戒備又對別人的好無所適從的樣子，顧祈安承認，他做不到就這麼渾水摸魚過去。
    想掩飾一下，可到底不敢再引的咳嗽，隻能就這麼幹巴巴的開口：“我上午輸完液……”
    內心更深處的想法顧祈安自己沒理清，更不要說清晰的表達，所以他隻能把上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假裝一切都是一段不經意的偶遇。
    林清野聽完麵上沒什麼表情，桌上又重新變得安靜，顧祈安看了眼自己碗裏半涼的粥，還是沒胃口，林清野倒是吃了不少。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少年不解的看過來，顧祈安起身又給人添了一碗，坐下後，試探的問：“住院的是……？”
    少年仍舊低頭喝著粥，桌上一時隻有輕微的碗筷碰撞聲，又等了一會兒，在顧祈安認為這個問題不會得到答案時，林清野輕聲說：
    “我的母親，心髒衰竭，病了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