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廣背著弓箭闖進來時，帶進一身山野的氣息。他隻比孟心溪大一歲，個頭卻高出了大半個頭。皮膚是常年日曬的健康小麥色，眼睛亮得不遜於落雁鎮夜晚最清晰的星子。此刻，他手裏正拎著兩隻肥碩的灰兔，舉到了孟心溪的麵前，得意地晃了晃。
    “中廣哥你好厲害！”孟心溪的眼睛亮了，接著起身接過兔子，又想起什麼，不讚同的道：“你又一個人上山了？多危險。”
    “怕什麼！這祁連山我閉著眼睛都能走個來回。”
    雲中廣一邊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把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遞給孟心溪
    “給，野草莓，這個時節很難得找到的！”
    孟心溪將油紙展開，裏麵是幾十顆紅寶石般的野果，還帶著晨露。
    接著，孟心溪撿了一顆放進嘴裏，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開，她眯起眼睛笑了。
    “廣小子，又亂跑。”
    這時孟娘子嗔怪道，眼裏卻帶著笑，“你爹知道了，又該說你不務正業。”
    “我打鐵的本事也沒落下！”
    雲中廣拍著胸脯保證。
    “爹說我再過兩年就能獨當一麵了。等我成了鎮裏最好的鐵匠……”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看了孟心溪一眼，耳朵尖微微紅了，支支吾吾的說：“……就能……就能打最好的器具給孟姨用。”
    醫館門口的光線暗了一下，一個清瘦的身影拄著木杖站在那裏。
    佇立在那的李時澤穿著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雖然才十二歲，卻已有種超越年齡的沉靜。他的麵容更肖似中原人，皮膚白皙，眉眼清秀，如若不是右腿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彎曲，該是個翩翩少年郎！
    “時澤哥！”孟心溪欣喜得迎了上去，自然地扶住他的胳膊。隨後又嗔怪道：“你腿又疼了？昨晚下雨，我就擔心……”
    “無妨。”李時澤溫和地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昨日我爹從縣裏回來，帶了桂花糕，我給你留了兩塊。”
    隨後三人在醫館後院的石桌旁坐下。
    這院子不大，牆角種著幾株耐寒的枸杞，石桌上刻著模糊的棋盤格，那是心溪祖父留下的。清晨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時雲中廣已經迫不及待講起今早的曆險。
    “……那兔子跑得飛快，我追到鷹愁澗那邊，你們猜我看見什麼了？是一窩小狐狸！毛還是灰撲撲的，眼睛都沒完全睜開……”
    “鷹愁澗？”
    李時澤微微蹙眉，“那地方崖壁陡峭，你不該去的。”
    “沒事，我身手好著呢。”雲中廣滿不在乎的說，反而勸起了李時澤：“倒是你，整天窩在書堆裏，也該出來活動活動。下個月鎮外河灘的葦子長高了，咱們去摸魚？”
    孟心溪的眼睛頓時亮了：“好啊！那時澤哥也去！”
    李時澤看著孟心溪期待的眼神，到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隻得輕輕點頭：“好。”
    孟娘子適時端來熱騰騰的粟米粥和醃菜，三人頓時噤聲，圍坐著吃了起來。
    這樣的早晨，在過去數年間重複了千百次，平常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它的珍貴。
    雲中廣講著山裏的見聞，李時澤偶爾補充一兩句從書上看來的相關知識，孟心溪托著腮聽，時而發問，時而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