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裂縫微光  第十三章暗房的真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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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城區的暗房在一棟廢棄印刷廠的三樓。
    這地方孫自嬌其實知道——很多年前,她和周景明還沒鬧翻的時候,他帶她來過一次。那時候他說,這裏是他“思考的地方”,安靜,隱蔽,沒人打擾。
    現在想來,那些“思考”大概都是在謀劃見不得光的事。
    印刷廠外圍拉著警戒線,牆上噴著大大的“拆”字。但側麵的小門鎖是新的,明顯有人經常進出。陳默把車停在街對麵的便利店門口,孫自嬌和沈薇薇下車。
    “我在這兒等。”陳默搖下車窗,“記住,半小時。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立刻按報警器。”
    他遞給孫自嬌一個小巧的黑色裝置,隻有鑰匙扣大小,中間有個紅色按鈕。“按下去,我手機能收到定位和求救信號。”
    孫自嬌接過,別在腰帶內側。“謝謝。”
    她和沈薇薇穿過馬路,繞到印刷廠側麵。小門虛掩著,留了一條縫。沈薇薇壓低聲音說:“他可能在,也可能不在。周景明喜歡玩這種把戲——讓你白跑一趟,但又覺得他無處不在。”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孫自嬌推開鐵門。生鏽的鉸鏈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在空蕩的廠房裏回蕩。一樓堆滿了廢棄的印刷機和紙箱,灰塵在從破窗戶透進來的光柱裏飛舞。
    她們沿著鐵樓梯往上走。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裏被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麵上。
    三樓的情況完全不同。
    這裏被打掃得很幹淨,甚至鋪了地毯。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大工作台,上麵散落著各種攝影器材:相機、鏡頭、測光表、還有一堆衝洗好的照片。牆邊立著幾個文件櫃,角落裏甚至有個小冰箱。
    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貼滿的照片——全是**的。
    孫自嬌一張張看過去。有她在工作室工作的,有她在巷口喂貓的,有她和林澤宇一起走路的。有些照片拍得很清晰,有些很模糊,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用長焦鏡頭拍的。
    但數量之多,角度之全,足以讓人頭皮發麻。
    沈薇薇倒吸一口涼氣:“他……他一直在監視你。”
    孫自嬌沒說話。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最上麵的一張照片。
    是她昨天早上在書店屋簷下躲雨的那一幕。林澤宇側身擋在她前麵,而她靠在他身後,手還抓著他的衣角。照片拍得很好,甚至拍到了雨絲在空氣中劃出的銀色軌跡。
    照片背麵用紅筆寫了一行字:「他保護你的樣子,真讓人惡心。」
    孫自嬌放下照片,繼續翻。下麵一張是她和林澤宇在咖啡館裏——應該是前天下午,他們在討論時裝周的設計。照片裏她正在笑,林澤宇看著她,眼神很專注。
    背麵寫著:「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
    再下麵,是她獨處的照片:深夜在工作室畫圖,早晨在陽台發呆,甚至有一次她洗完澡出來擦頭發——那個角度,隻能是從對麵樓用望遠鏡拍的。
    孫自嬌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她放下照片,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薇薇,拍照。”她說,“把所有照片都拍下來,包括背麵的字。”
    沈薇薇趕緊掏出手機開始工作。孫自嬌則走向文件櫃。第一個櫃子沒鎖,裏麵全是照片和底片。第二個櫃子鎖著,但鎖很舊,她用發卡捅了幾下就開了。
    裏麵是文件。
    她拿出一摞翻看。有“完美婚紗”的財務報表複印件,有海關的貨物清單,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交易記錄的賬本。最下麵壓著一個牛皮紙袋,封口用火漆封著。
    孫自嬌小心拆開。裏麵是幾張老照片,和一個日記本。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穿著八十年代風格的婚紗,站在一家婚紗店門口。女人很漂亮,但眼神空洞,嘴角的笑很勉強。孫自嬌翻到背麵,有人用圓珠筆寫著:「周景明生母,林婉。攝於1989年,她把我丟在這裏的那天。」
    她愣住了。
    日記本很舊,頁腳都卷了。她翻開第一頁,是歪歪扭扭的孩子字跡:
    「媽媽今天又沒來。店長阿姨說我媽媽不要我了,因為我爸爸不肯娶她。婚紗好白啊,白得刺眼。我討厭婚紗。」
    翻到後麵,字跡逐漸成熟:
    「所有穿婚紗的女人都在說謊。她們說永遠,說唯一,說至死不渝。但最後都會變,都會走,都會把承諾丟進垃圾桶。」
    「我要讓她們記住——婚紗不是幸福的開始,是枷鎖的第一環。」
    最後一頁,是最近寫的:
    「孫自嬌,你和她們不一樣。你看見了我的真實,然後你逃了。你把我送進監獄,讓我明白了一件事——隻有讓一個人永遠活在恐懼裏,她才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逃了。」
    孫自嬌合上日記本,手指在顫抖。
    她終於明白了周景明扭曲執念的根源——一個被母親拋棄在婚紗店的孩子,一個從小就認定“婚紗代表謊言”的人。所以他才會選擇用婚紗走私,才會對穿婚紗的女人有那麼深的恨意。
    也才會對她……有這麼扭曲的執著。
    “孫姐!”沈薇薇突然低呼,“你看這個!”
    她從工作台抽屜最裏麵翻出一個信封。裏麵是幾張照片,和孫自嬌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
    是林澤宇和一個女人的合影。
    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長發,穿著優雅的連衣裙。她和林澤宇站在一家畫廊門口,兩人正在交談,距離很近。其中一張,女人甚至伸手碰了碰林澤宇的手臂。
    照片下麵的日期是一周前。
    孫自嬌的心髒狠狠一縮。林澤宇從沒提過這個人。
    “這是誰?”沈薇薇問。
    孫自嬌搖頭。她翻到照片背麵,那裏用紅筆寫了一行小字:
    「蘇曼,28歲,周景明前未婚妻。最近和林澤宇接觸頻繁。你說,他們在一起會聊什麼?」
    蘇曼。
    孫自嬌想起這個名字——林澤宇提過一次,說是“一個可以提供情報的人”。但沒說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更沒說他們會私下見麵。
    她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心口蔓延到指尖。
    周景明的離間計很拙劣,但有效。因為它總能精準地刺中最脆弱的地方:你的不安全感,你的懷疑,你內心深處那個聲音——他真的值得完全信任嗎?
    “孫姐,你別多想。”沈薇薇急急地說,“這肯定是周景明故意放在這兒的,就是想讓你看見!”
    “我知道。”孫自嬌把照片塞回信封,聲音很平靜,“但照片是真的。林澤宇確實見了她,沒告訴我。”
    她看了看手機,進來已經二十分鍾了。該走了。
    就在她準備叫沈薇薇離開時,房間另一頭的門突然開了。
    周景明站在門口。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西裝,沒打領帶,襯衫最上麵的扣子解開著。頭發梳得很整齊,臉上帶著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剛看完一場好戲。
    “嬌嬌,”他開口,聲音溫和得像在和老朋友打招呼,“我就知道你會來。”
    孫自嬌立刻把沈薇薇護到身後,手指摸向腰間的報警器。
    “別緊張。”周景明走進來,順手關上門,“如果我想傷害你,不會選在這裏。這裏……”他環顧四周,“算是我的聖地。我隻帶重要的人來。”
    “我不是你重要的人。”孫自嬌冷冷地說。
    “不,你是。”周景明走到工作台邊,拿起那張她躲雨的照片,“你是我唯一失手過的作品。也是唯一……讓我覺得有意思的對手。”
    他抬頭看她,眼神裏有種狂熱的光:“你知道嗎?監獄裏那三年,我每天都在想,出來之後要怎麼”回報”你。最開始想的是直接毀了你,但後來覺得,那樣太沒意思了。”
    他放下照片,朝她走近一步:“我要讓你活著,讓你感受——感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麼滋味,感受愛情破碎是什麼聲音,感受一點一點失去希望是什麼感覺。”
    孫自嬌沒退。她挺直背,迎上他的目光:“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不會懷疑林澤宇。”
    “真的嗎?”周景明笑了,笑容很冷,“那你手裏那個信封,為什麼捏得那麼緊?”
    孫自嬌的手指鬆了鬆,但沒放開。
    “蘇曼是個好女人。”周景明繼續說,像在閑聊,“聰明,漂亮,家世好。最重要的是——她理解林澤宇。她父親也是因公殉職的警察,她懂那種失去至親的痛,懂那種想為親人正名的執念。”
    他又走近一步,現在兩人之間隻有不到兩米的距離:“而你,嬌嬌,你隻會躲在林澤宇身後發抖。你連打雷都怕,怎麼陪他去麵對周家的勢力?怎麼幫他在時裝周上對付我?”
    “林澤宇不需要我幫他——”
    “不,他需要。”周景明打斷她,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他需要一個能並肩作戰的伴侶,不是一個需要他時刻保護的累贅!蘇曼可以給他資源,給他情報,給他一切你給不了的東西!”
    “那你呢?”孫自嬌突然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如果蘇曼真像你說的那麼好,你不是應該希望她和林澤宇在一起,然後放過我嗎?”
    周景明愣住了。這個問題顯然在他意料之外。
    孫自嬌往前邁了一步:“因為你根本不在乎林澤宇和誰在一起。你隻是享受這個過程——看我痛苦,看我懷疑,看我一點一點變成你期待的樣子:多疑,恐懼,脆弱。”
    她直視他的眼睛:“但周景明,我不會如你所願。那些照片,那些短信,那些所謂的”證據”,我會全部交給林澤宇。我會告訴他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然後我們會一起,在時裝周上把你徹底擊垮。”
    周景明的臉色變了。那層溫和的假麵裂開一道縫,露出底下扭曲的憤怒:“你——”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陳默的聲音:“孫小姐!時間到了!”
    孫自嬌立刻按下腰間的報警器。紅色的指示燈開始閃爍,同時她的手機震動——是陳默打來的。
    她接起電話:“我們馬上下來。”
    周景明看著她,眼神陰冷得像毒蛇。“你會後悔的,嬌嬌。”
    “我最後悔的事,”孫自嬌拉著沈薇薇朝門口走去,“就是三年前沒讓你判得更重。”
    她們快步走下樓梯。周景明沒有追,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
    回到車上時,孫自嬌的手還在抖。陳默什麼也沒問,直接發動車子駛離印刷廠。
    開出兩條街後,沈薇薇才小聲說:“孫姐,你剛才……太帥了。”
    孫自嬌沒說話。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手裏還捏著那個裝著林澤宇和蘇曼合影的信封。
    回到工作室已經下午三點。平安興奮地撲上來,孫自嬌抱著狗,把臉埋在它毛裏很久。
    陳默說要去警局備案今天的事,先走了。沈薇薇開始整理今天拍到的證據,一張張照片導入電腦。
    孫自嬌坐在工作台前,打開那個信封,把照片一張張攤開。
    林澤宇和蘇曼。畫廊門口,咖啡館裏,甚至有一次是在瞬影工作室外麵——蘇曼站在門口,林澤宇在門裏,兩人隔著一道門檻在說話。
    最後一張,是昨晚。林澤宇拖著行李箱在車站,蘇曼也在,遞給他一個文件袋。
    照片下麵,周景明用紅筆寫了一行字:
    「你以為他是去當評委?不,他是去和蘇曼碰頭,商量怎麼對付我。而你,什麼都不知道。」
    孫自嬌盯著那行字,很久很久。
    然後她拿出手機,點開林澤宇的聊天窗口。輸入框裏的光標閃爍,她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最後她隻發了一句話:
    「你認識蘇曼,為什麼不告訴我?」
    發送。
    她把手機扣在桌麵上,閉上眼睛。
    窗外的天空又開始陰沉,雲層厚厚地壓下來。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
    但這一次,孫自嬌沒有躲。
    她隻是坐在那裏,等著。
    等著一個答案,或者等著另一場風暴。
    而手機屏幕,始終沒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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