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沉默地看著刀疤臉。
    刀疤臉逼近一步，壓低聲音：
    “七叔公的手，可不能白折。”
    他掃了眼空蕩的樓道，語氣得意，
    “黎少不在，我看這次誰還能護著你這條忠犬。”
    “七叔公”三個字像開關。
    在“忠犬”落下的瞬間，陸允動了！
    他格開右側抓來的手，左腿狠踹向刀疤臉小腹。
    動作狠辣果決，毫無傷患之態。
    刀疤臉倉促側身，那一腳重重蹬在他胯骨上，讓他踉蹌撞上門框。
    “操！拿下！”刀疤臉驚怒嘶吼。
    狹窄樓道變成角鬥場。
    陸允眼神冰冷，在有限空間內騰挪，手肘膝蓋皆成武器。
    他放倒兩人，但舊傷未愈，肋間刺痛讓他動作一滯。
    刀疤臉抓住機會，短棍狠狠砸在他右肩胛。
    劇痛竄遍全身，右臂瞬間脫力。
    剩餘兩人將他死死按在牆上。
    刀疤臉用短棍抬起陸允下巴：
    “還挺能打？可惜今天你就是條落單的瘋狗！”
    陸允急促喘息，淩亂頭發下那雙眼睛黑得嚇人，隻有冰冷戾氣。
    他知道反抗已無意義，不再掙紮。
    “帶走！”
    陸允被挾持著推下樓，塞進一輛黑色廂車。
    車窗遮得很嚴。
    引擎發動，駛入夜色。
    他閉上眼睛，感官在黑暗中清晰。
    車身顛簸，身邊人呼吸粗重。
    七叔公終於找上門了。
    他不後悔扭斷七叔公的手。
    任何對黎兆霆不敬的人都該付出代價。
    他隻是有點累了。
    車停。
    他被拽下車，帶進偏僻倉庫。
    空氣彌漫鐵鏽和黴味。
    審訊開始。
    起初問話圍繞他的背景，進入黎氏的目的。
    陸允對答如流，將十五年偽裝成略有野心的普通人。
    然後“證據”甩到他麵前。
    模糊監控截圖顯示他與“魏家心腹”接頭，偽造銀行流水顯示不明巨額資金彙入。
    “解釋一下？”審訊者敲桌。
    陸允抬眼，墨黑瞳孔沒有任何情緒。
    “假的。”
    重拳狠狠搗在他腹部。
    劇痛炸開，他悶哼彎腰，額角滲出冷汗。
    “嘴硬沒用，陸允。黎先生不在，沒人保你。”
    保他？陸允幾乎想笑。
    他何需保護？他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為黎兆霆的盾。
    如今這盾卻成了攻擊黎兆霆的借口。
    拳腳、棍棒、電擊……疼痛潮水般試圖摧毀他的意誌。
    汗水血水糊眼，口腔腥甜。
    好痛。
    鎖骨是不是裂了？
    肋骨好像也斷了。
    沒關係。
    他們逼問他是誰派來的臥底。
    他當然不是。
    他是黎兆霆的影子。
    他們打他，他將慘叫和血咽回。
    他們紮他指尖，痛得眼前發黑，他就在腦海刻那個名字。
    黎兆霆。
    每默念一次，疼痛就奇異減輕一點，取而代之是更深更無望的酸澀。
    他不能死。
    他死了，誰記得黎兆霆咖啡溫度？
    誰在他遇險時撲上擋刀？
    誰繼續這場無聲的愛戀？
    他存在的全部意義，就是確保黎兆霆安然無恙。
    至於黎兆霆愛不愛他，知不知他，信不信他，都不重要。
    絕對不能承認。
    死也不能。
    承認了，他就成了黎兆霆履曆上的汙點。
    他寧願被打死，也絕不能玷汙黎兆霆的名聲。
    “說！是不是魏家派你來的！”
    陸允抬起血肉模糊的臉，扯出一抹極淡極冷的笑。
    “不是。”
    毆打雨點般落下。
    他蜷縮在冰冷水泥地，像被丟棄的破舊玩偶。
    意識浮沉中，他想，黎先生此刻在做什麼？
    應該在談重要生意吧。希望他順利。
    千萬別因自己這點破事分心。
    地球另一端，黎兆霆結束艱難談判。
    周銳麵色凝重迎上，遞來加密消息：
    “黎先生，國內出事。陸允被查出是內鬼，證據確鑿，現被七叔公的人控製審訊。”
    黎兆霆腳步猛頓。
    空氣凝固。
    冰冷怒意夾雜被背叛的刺痛竄上心頭。
    果然還是背叛了？他就知道，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好。
    但幾秒後，他眼前閃過陸允為他擋下飛機門時那雙狠戾決絕的眼睛。
    不對。
    那雙眼睛騙不了人。
    “備機。”黎兆霆聲音冷冰，“立刻回維港。”
    “黎先生，接下來的會議……”
    “取消。”
    深夜，私人飛機降落維港。
    黎兆霆無停留，直接動用最高權限壓下“調查”。
    他推開羈押點鐵門，混合血腥黴變的氣味撲麵而來。
    昏暗燈光下，一個人影蜷縮在角落，像被丟棄的抹布。
    是陸允。
    他幾乎認不出他。
    衣服破爛，被暗紅血漬浸染。
    裸露皮膚布滿青紫淤痕，皮肉翻卷。
    臉帶傷，嘴角破裂，一隻眼腫得睜不開。
    黎兆霆心髒驟停。
    他一步步走過去。
    蜷縮身影輕微動了動。
    陸允費力地抬頭，視線渙散，好不容易聚焦在黎兆霆身上。
    他恍惚看著，以為仍在噩夢。
    他艱難扯動嘴角，幹裂嘴唇翕動，氣若遊絲：
    “黎先生……我……沒有……背叛您。”
    話音未落，頭一歪，徹底昏迷。
    那句話輕如羽毛，卻如最鋒利鋼針紮進黎兆霆心髒。
    他僵住，渾身血液凝固。
    下一秒，滔天怒火和從未有過的心疼席卷而來。
    他猛蹲下身，伸手動作卻瞬間無比輕柔。
    指尖觸到陸允手臂，皮膚冰冷嚇人。
    誰把他弄成這樣？！
    他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黎兆霆一把將陸允打橫抱起。
    懷裏人輕得離譜，像隨時消散的羽毛。
    他小心翼翼收緊手臂，用體溫溫暖冰冷身體，大步向外走去。
    “查！”他對著周銳聲音嘶啞，“給我徹查！誰在背後搞鬼！我要他付出代價！”
    這一刻，什麼證據懷疑都灰飛煙滅。
    他不是臥底。
    他是為他受過。
    他差點因可笑多疑親手毀了這個用生命守護他的人。
    陸允在VIP病房醒來，最先感受到無處不在的疼痛。
    消毒水氣味，身下柔軟床鋪。
    他緩緩睜眼，視線花了片刻才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黎兆霆。
    他坐病床邊椅子上，身體微前傾，手肘撐膝，雙手交握抵額。
    昂貴襯衫皺巴巴，頭發淩亂，眼下是無法掩飾的青黑。
    陸允心髒猛縮。
    黎先生守了他多久？
    是因要親自審問他這“內鬼”？
    所有記憶回籠，被構陷，被刑訊，絕望中支撐的信念，昏迷前看到的那張臉……
    酸澀如潮水淹沒四肢百骸。
    比身上傷更痛。他果然是不信他的。
    陸允閉上眼睛，長睫毛脆弱顫抖。
    他極其緩慢地將頭偏向另一邊，不敢再看黎兆霆。
    用沙啞破碎的聲音輕聲問：
    “黎先生……等我傷好了……您還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