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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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拍賣會回來第二天,黎兆霆把陸允叫到書房。
一個白色信封推到桌邊。
“放幾天假。”
黎兆霆目光掠過他肩上的傷,“醫生會上門換藥。”
陸允看著那個厚信封。
這不隻是醫藥費,更像是對昨晚守護的標價。
“醫藥費公司已經付了。”
他垂著眼,“我受傷是分內事,不該拿額外的錢。”
黎兆霆審視著他低垂的頭頂。
資源不要,錢也不要。
這個人一次次為他擋險,又一次次推開所有饋贈。
“隨你。”黎兆霆轉身望向窗外。
陸允悄然退出書房。
門合上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黎兆霆凝視著窗外車流,指節無意識叩著窗框。
陸允。
你到底想要什麼?
私人醫生每天都來,細致檢查他背上那道猙獰傷口,小心換藥包紮。
醫生說恢複得不錯,年輕就是本錢。
陸允隻是沉默點頭。
身體的傷在愈合,心裏某個地方卻像破了個洞,冷風呼呼往裏灌。
假期第三天,他約了程子謙和明康在茶餐廳見麵。
“慕安影視現在可是炙手可熱。”
明康推推眼鏡,難得露出真切笑意,
“我們那三個本子,星耀和寰亞都搶著投資,預算比最初高出三成。如果順利,明年就能在創業板掛牌了。”
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陸允應該高興的,這是他熬了無數通宵換來的成果。
可他隻是扯扯嘴角,低聲說:“辛苦了,學長。”
程子謙看出他情緒不對,等明康去結賬時,湊過來壓低聲音:
“跟你家那位黎先生怎麼樣了?上次之後,有沒有……嗯?”
陸允握著茶杯的手指收緊,冰涼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裏。
“能怎麼樣。”他垂下眼簾,
“隻是職責而已。我好像總是惹他不高興。”
他想起黎兆霆那句冰冷的“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心口像被細針紮過,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程子謙歎氣,拍拍他的肩:“別想太多。你能在他身邊待這麼久,已經是奇跡了。知道之前那些保鏢都什麼下場嗎?”
陸允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下午陽光透過精神病院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味道,幹淨卻冰冷。
陸允把帶來的杏仁餅、羊毛開衫和水果放在床頭。
母親今天很清醒,坐在窗邊曬太陽。
她年輕時是個美人,如今歲月和精神折磨在臉上刻下深深溝壑。
但那雙眼睛在清醒時,依然能看出昔日溫婉。
“允仔來了。”
母親轉頭對他溫柔一笑,“又瘦了。最近在忙什麼?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媽媽?”
陸允在她麵前坐下,拿起橘子慢慢剝著。
“公司項目多,走不開。”
他把剝好的橘子遞過去,聲音放輕,“您最近好嗎?睡得好不好?”
“好,都好。”母親接過橘子,仔細端詳他的臉,
“就是總惦記你。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來看看媽媽?你也該成家了。”
陸允手指輕微頓了一下。
“遇到合適的再說。”
他垂下眼睫避開母親期待的目光,“您多吃點,這是您最喜歡的杏仁餅。”
母親絮絮叨叨說起鄰居病友的女兒上個月結婚了,語氣裏滿是羨慕。
陸允安靜聽著,心裏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往下墜。
他的愛情,注定永遠無法說出口,更不可能得到認可。
突然,母親話音戛然而止。
手裏橘子掉在地上,眼神開始渙散,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他們黎家逼死了你爸爸!”
她猛地抓住陸允的手,指甲深深掐進他皮肉裏,聲音淒厲變了調,
“他是好人!他是為了救人才回去的!黎家人不得好死!”
醫護人員迅速趕來,熟練安撫情緒失控的母親。
陸允站在原地,看著母親被攙扶離開,她回頭看他的那一眼,充滿無法消解的痛楚與怨恨。
他緊緊攥著拳頭,卻感到無能為力。
父親。
照片裏戴著眼鏡的男人,笑容溫和。
母親說,他是維港大橋項目最年輕有為的高級工程師,正直卻有些固執。
十七年前,他發現黎兆霆父親為了趕工期壓成本,授意使用低於安全標準的建材。
他多次內部舉報無果,反被邊緣化。
直到那場極端天氣來臨,為了搶救幾個被困在即將坍塌橋體的工人,他義無反顧折返,最終和那幾名工人一起,被永遠埋在了冰冷混凝土裏。
可事後,黎家為了掩蓋決策失誤,竟將事故原因推給“陸工擅自違規操作”。
他們不僅沒有撫恤,反而動用法律手段威脅陸允母子,讓這個家庭背上“過失致人死亡”的汙名。
母親受不了這巨大打擊和冤屈,精神徹底崩潰。
他們被從九龍塘職工宿舍趕出來,最終流落到深水埗棚戶區。
從天堂墜入地獄,隻需要一瞬間。
陸允不恨黎兆霆。
他清晰知道,那時的黎兆霆隻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這一切與他無關。
他甚至從未想過要用這個秘密去換取黎兆霆的愧疚或補償。
那是父親用生命捍衛的尊嚴,不能淪為任何交易籌碼。
他愛上黎兆霆,僅僅因為那個在深水埗巷口,如同神明般降臨的少年本身。
那份愛,與他父輩的悲劇完全割裂,卻又因這悲劇鑄就的苦難人生,而顯得更加宿命般純粹和卑微。
離開精神病院,陸允鬼使神差來到維港大橋。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巨大鋼鐵橋身橫跨維港,燈火璀璨,如同發光巨龍,是這座城市繁榮與力量的象征。
沒有人記得,十七年前,曾有一個正直工程師為此付出生命,還有一個家庭因此支離破碎。
他站在橋下,江風帶著水汽吹拂臉頰,冰冷刺骨。
背上傷口在寒意中隱隱作痛。
他想起在廟街像野狗一樣掙紮求生的日子,被同齡人追打著罵“瘋子的兒子”;
想起十歲那年,是黎兆霆無意中的一瞥和司機丟下的那些錢,讓他活了下來,讓他有了喘息機會,能拚命讀書打工,考上大學,最終和明康創立了自己的公司。
他所做一切,都隻是為了能活下去,能變得更強,強到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那道照亮生命的光,近一點點,再近一點點。
夜色漸深,陸允拖著疲憊身軀回到老舊居民樓的公寓。
樓道聲控燈反應比平時慢半拍,空氣中漂浮著廉價煙味。
他腳步微頓,常年遊走危險邊緣養成的直覺讓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剛掏出鑰匙,還沒來得及插入鎖孔,那扇薄薄鐵門忽然從裏麵被猛地拉開。
幾個身形彪悍的男人堵在門口,將狹小空間塞得滿滿當當。
為首那人臉上有道疤,從眉骨劃到嘴角,他上下打量著陸允,眼神陰鷙,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陸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