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清晨的霧還沒散，沈澤拎著行李箱站在清溪小學門口，箱輪沾著山路的黃泥，裏麵裝著給孩子們的繪本（每本都貼了手寫書簽，畫著小山茶），還有封寫了三頁的道歉信，信紙是他特意找的梧桐紋，像當年在咖啡館用的便簽。可映入眼簾的，是林梔帶著孩子們搬作文比賽的文具，白色T恤紮在牛仔褲裏，頭發束得緊繃，露出光潔的額頭，看他的眼神卻像在看個陌生人，沒有半分暖意。
    “林梔，我有話跟你說，關於蘇曼和照片，都是假的……”他快步上前，聲音帶著趕路的喘息，行李箱的輪子在泥地上留下兩道淺痕。
    林梔卻轉身催孩子們：“快上車，別遲到，作文比賽要開始了。”她扶著最後一個孩子坐上三輪車，車鬥裏的文具箱晃了晃，她伸手穩住，全程沒再看沈澤一眼。三輪車顛簸著駛遠，車尾揚起的塵土迷了他的眼，連她的背影都變得模糊。
    在學校門口等到正午，晨霧散了，太陽曬得地麵發燙，李老師才端著碗涼茶走過來，歎著氣說：“你別怪林梔，蘇小姐上周來學校鬧，說你是她未婚夫，還把林梔的教案本扔在泥裏；昨天又有人發了那些假照片，林梔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腫了……”
    “照片是偽造的！蘇曼是我媽硬塞給我的，我從來沒跟她訂婚！”沈澤的聲音發顫，抓著李老師的胳膊追問，“我寄的課外書和彩紙呢？怎麼沒看見孩子們用？”
    “被智科公司的人扣在鎮上物流點了，說你欠他們錢，要拿物資抵債。”李老師歎了口氣，“張遠昨天還來學校耀武揚威，說要讓你在清溪待不下去。”
    沈澤趕到物流點時，張遠的手下正搬著印著“清溪小學捐贈”的紙箱，動作粗魯，有個箱子摔在地上，繪本散了一地，上麵的山茶書簽被踩得發黑。他衝過去撿起繪本，掏出手機裏的購買憑證，指尖捏得憑證邊緣泛白：“這是我個人捐贈給孩子的，跟智科沒任何關係！再搬我就報警，讓警察來評理！”對方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又瞥了眼他手機裏的報警界麵，灰溜溜地放下箱子走了。
    雇三輪車運物資回校時，剛到村口就撞見林梔帶孩子們回來。“是沈叔叔寄的書！”小宇第一個衝過來，扒著紙箱喊，其他孩子也圍上來，眼睛亮得像星星。林梔站在後麵，臉上勉強擠出點笑，卻沒達眼底：“快謝謝沈叔叔，說沈叔叔辛苦了。”
    沈澤張了張嘴，那些解釋的話堵在喉嚨裏，看著她疏離的眼神，連聲音都變得幹澀。法務部的電話恰在此時響起，助理急得聲音發顫：“沈總，張遠反訴咱們侵權，還找了假證人，說您偷了他的技術方案！”他捏著手機，頭疼欲裂，餘光瞥見林梔正幫孩子撿散落在地上的繪本，指尖拂過被踩髒的山茶書簽，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撫受傷的孩子。
    他突然想起林梔去年的朋友圈——歪脖子槐樹下，孩子們跳皮筋的背影，配文“我們的小樂園”。照片裏的槐樹歪得可愛，枝椏上還掛著孩子們折的紙飛機。他想靠這張照片打破僵局，急忙找出上周去教育展的照片，特意把背景P成歪脖子槐樹，還加了行字：“想和孩子們在歪脖子樹下跳皮筋，不知道還來得及嗎？”發送後才發現手心全是汗，連指尖都在抖。
    一小時後收到回複：“沈總這P圖技術，不如當年幫我改PPT時熟練。不過那棵歪脖子樹去年夏天被雷劈倒了，孩子們還難過了好幾天，後來我們在原地種了棵小樟樹。”
    沈澤盯著屏幕石化了，耳尖燙得像火燒，手指反複摩挲“雷劈倒了”幾個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三分鍾後才回複：“是我沒做好功課，沒問清楚就P圖，下次一定先跟你確認，不鬧笑話了。”
    收到“笑哭”的表情包時，他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點，立刻聯係苗圃，訂了棵一米五的樟樹和二十株向日葵苗——小宇上次視頻時說“想種很多向日葵，讓它們跟著太陽轉”，就像當年那個追著太陽、也追著夢想的自己。他還特意讓苗圃在樟樹樹幹上刻了個小小的“SL”，說“這是我們的約定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