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九大世家懸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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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蘭雅的腳步在街尾頓了一下。
她原本垂著的手慢慢抬起來,指尖虛扣,像是要摸刀,又像是被什麼釘住了動作。蕭燼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她沒跟上,回頭時正看見她盯著木樁上的黃紙。
風把紙角掀起來,墨跡還沒幹透,畫著兩個人。
左邊那個眉心一點紅,手裏握著一柄燃著火的刀——和昨夜她在歸晚樓劈開地火時用的一模一樣。右邊那人穿著灰布短打,歪嘴笑得欠揍,腰間別著酒葫蘆和匕首。
下麵一行字寫得工整:活捉者,賞金千兩;若能獻首級,賜三城封地,入九大世家門牆。
蕭燼嘖了一聲,走回來站到她旁邊,嘴裏還叼著半串糖葫蘆,山楂都快啃完了,隻剩最後兩顆皺巴巴地掛著。
“畫得還挺像。”他眯眼看了看,“就是把我畫得太英俊了。”
伊蘭雅沒理他,目光掃過落款處那枚暗紫色印鑒——九瓣蓮紋,中間刻了個“玄”字。她認得這個標記,二十年前母後遇毒那天,宮門外就貼過同樣的告示,隻是那時懸賞的是叛軍首腦,如今換成了她自己。
“他們知道我們在這條街上。”她聲音壓得很低,“消息傳得這麼快,城裏早有眼線。”
蕭燼咬下最後一顆山楂,酸得齜牙咧嘴,“那當然,你救人的場麵那麼大,火光衝天,半個城都看見了。再說……”他瞥了她一眼,“你斷手指那一刀,挺帥的,估計現在茶館裏都在說書呢。”
她終於轉頭看他,“你還笑?”
“不笑怎麼辦?”他聳肩,“哭著求他們別抓我?我這人從小命賤,習慣了被人追著打。”
話音剛落,他忽然側身一步,擋在她前麵,手裏的竹簽隨手甩出去。
“叮”一聲輕響,街角陰影裏有個黑衣人踉蹌了一下,眉心插著一根竹簽,晃了兩晃,撲通倒地。他懷裏掉出一塊鐵牌,上麵刻著“玄甲衛”三個字。
伊蘭雅瞳孔一縮。
那是九大世家私養的殺手組織,專司清剿異己,從不出手活口。
她剛要上前查看屍體,蕭燼一把拉住她手腕,“別碰。”
她皺眉,“怎麼?”
“死人身上可能帶鉤絲。”他蹲下去,用靴尖挑起那塊鐵牌,翻了翻,“你看這邊緣磨得發亮,說明常用來絆人。一旦觸碰,袖箭、毒針全跟著來。”
他說著,一腳把屍體踹進旁邊的溝渠,動作利落得不像個傷號。
伊蘭雅看著他左臂——那裏原本浮著金紋的地方,此刻皮膚蒼白,青筋凸起,像有什麼東西卡在經脈裏出不來。
“你還撐得住?”她問。
“你說呢?”他站起來,拍了拍手,“我現在比你還值錢,得活著才能花這筆賞金。”
她沒再說話,隻是默默把手伸進懷裏,確認那包斷指還在。布條已經滲出血痕,但她沒換,也沒扔。
兩人沿著街邊往城外走,腳步放得很輕。路上行人多了起來,大多是收攤的小販,挑著空筐匆匆回家。有幾個路過告示的,駐足看了幾眼,又慌忙低頭走開,連多瞧一眼都不敢。
走到城門附近,守衛換了新麵孔,盔甲鋥亮,佩刀統一向右斜掛——這是戒嚴的信號。
“不能從正門出了。”蕭燼低聲說,“那邊肯定設了埋伏,等我們自投羅網。”
伊蘭雅點頭,“繞後山。”
“後山也有人。”他抬手一指遠處坡頂,“瞧見那棵歪脖子鬆沒?樹杈上有反光,應該是弩機。咱們一露頭,就得變刺蝟。”
她眯眼看去,果然有道微弱銀光一閃而過。
“你怎麼連這都能看出來?”
“我在市井混的時候,靠的就是這點本事。”他咧嘴一笑,“別人數錢,我數刀;別人看臉,我看手。一個守衛站多久,會不會換班,有沒有偷懶打盹,我都門兒清。”
他說著,忽然彎腰撿起地上半塊碎瓦片,掂了掂重量,然後猛地朝城門方向甩出去。
瓦片砸在石階上,“啪”地炸開。
幾乎同時,一道寒光從城樓上掠下,直撲聲源處。那人落地穩如老狗,刀已出鞘,卻隻看到一片塵土。
“果然是誘殺陣。”蕭燼冷笑,“反應太快,說明早等著獵物上門。”
伊蘭雅拽著他胳膊就往東拐,“走小巷。”
兩人鑽進一條窄巷,兩邊是倒塌一半的土牆,牆上爬滿枯藤。巷子盡頭有道塌了一半的院門,裏麵隱約能看到窯洞的弧形入口。
“那邊能通後坡。”蕭燼喘了口氣,靠在牆上緩勁,“先躲進去歇會兒,等天黑再動。”
伊蘭雅扶著他往裏走,腳踩在碎石上發出細響。窯洞門口堆著些爛柴火,角落裏還有個破陶罐,裏麵殘留著燒過的草灰。
她把他按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別動。”
“我又不是癱了。”他嘴上抱怨,卻沒推開她的手。
她蹲下身,檢查他左臂。皮膚冰冷,血管突突跳著,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流通。她想起老醫者說過的話——古脈逆行,最怕滯血成瘀。
“你剛才不該硬撐。”她說。
“我不撐誰撐?”他笑,“你剛斷完指,氣勢正盛,我要是再倒下,豈不是讓你一個人扛所有麻煩?”
她抬頭瞪他,“你就不能正經點?”
“我一直很正經。”他眨眨眼,“隻不過長得不太像好人罷了。”
外麵風漸漸大了,吹得洞口的枯草沙沙作響。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慢慢散開。
有人在搜查。
伊蘭雅起身走到洞口,背貼著土牆,悄悄往外看。三個黑衣人正挨家敲門,其中一個手裏拿著畫像,正是那張懸賞令。
她退回來說:“他們在找我們。”
“正常。”蕭燼從懷裏摸出一枚銅錢,在指間翻了個花,“現在全城都知道咱倆值三座城池,不拚命才怪。”
“你就沒什麼打算?”
“有啊。”他把銅錢夾在兩指之間,“第一,別被抓;第二,別餓死;第三……”他忽然停頓,看向她懷裏滲血的布包,“找個地方,把你那根手指好好埋了。”
她愣了一下。
“怎麼?”他歪頭,“你不打算留著當紀念品?”
“我不是……”她頓了頓,“我隻是沒想到你會提這個。”
“因為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聲音低了些,“你覺得斷指傷了道體根基,對吧?可你忘了,焚心之道本就是以痛為引,以血為契。你那一刀斬得幹脆,反倒讓火焰有了出口。”
她看著他,沒說話。
他笑了笑,“別一臉”你怎麼懂這麼多”的表情。我雖然是混混出身,好歹也偷聽過三年宗師講道。”
外麵搜查的人聲漸遠。
風從窯洞口灌進來,帶著泥土和枯葉的氣息。蕭燼靠著牆,慢慢閉上眼,呼吸還算平穩,但臉色依舊發青。
伊蘭雅坐到他旁邊,離得不遠不近。
“你說……他們會追到哪裏為止?”她問。
“直到我們死,或者他們死。”他睜開眼,看著洞頂裂開的一道縫,“不過嘛……”他忽然笑了,“要是哪天我真被抓住了,你就說我為了活命出賣了你。反正我名聲也不好,不在乎多背個叛徒名頭。”
她猛地扭頭看他。
他卻已經偏過臉去,望著洞外漸暗的天色,嘴角還掛著那副吊兒郎當的笑。
窯洞深處,一隻老鼠窸窣爬過碎陶片,驚起一小撮灰塵。
落在兩人之間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