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金血救人仁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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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蘭雅的刀尖還抵在肩上,血珠將落未落。她盯著陸昭,呼吸壓得很低,像怕驚動什麼。可下一瞬,她忽然收手,短刀“當”地一聲插進焦土,整個人晃了半步,左手死死按住傷口。
她沒看陸昭,也沒看蕭燼,而是踉蹌著朝最近那個倒地的孩子走去。
孩子臉被綠火燒得發黑,嘴唇幹裂,胸口幾乎不動。伊蘭雅蹲下身,指尖剛要碰他額頭,那皮膚竟“滋”地冒起一縷白煙。她猛地縮手,眉頭一擰。
她現在連碰人都會傷人。
身後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接著是金屬輕刮皮肉的動靜。她回頭,看見蕭燼坐在斷牆邊,正用匕首劃開自己左腕,金血順著脈絡滲出來,一滴一滴落在那孩子臉上。
“你瘋了?”她聲音有點抖。
“不然呢?”他頭也不抬,“你又不敢碰他們,我總不能看著他們死在這兒。”
金血落處,焦皮開始剝落,底下泛出粉紅新肉。孩子喉嚨裏“咯”了一聲,胸口猛地起伏一下,呼吸回來了。
伊蘭雅怔住。
蕭燼喘了口氣,撐著牆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下一個傷者。他走得慢,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半個帶血的腳印。走到一個老婦身邊時,他蹲下,把手腕湊近她鼻尖。金血滴下去,她臉上裂開的口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
旁邊一個穿破襖的男人突然坐起來,瞪大眼:“活了?我……我還活著?”
老婦也睜開了眼,看清眼前人後,“咚”地跪下就要磕頭。
“別。”蕭燼抬手攔住,語氣還是那副懶散樣,“再拜我就走人了。”
男人抹了把臉,發現臉上不疼了,顫聲問:“你這血……是仙藥?”
“不是。”蕭燼咧嘴一笑,“就是貴,流多了我也得躺半個月。”
他說著又往下一個傷者走,腳步越來越沉。伊蘭雅想上前扶他,卻被他擺手擋開。
“你站好就行。”他背對著她,聲音低了些,“別讓剛才那點血白流了。”
她站在原地,右手慢慢鬆開刀柄,左手卻攥緊了懷裏那塊布——裏麵包著她斷下的手指。她沒再看傷者,也沒看他,隻盯著地麵那串金血腳印,從第一個孩子延伸到街尾。
蕭燼走到最後一個傷者麵前,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臉燒得最重。他割深了些,血流得快,手腕一抖,差點栽倒。
少年眼皮動了動,忽然睜開眼,茫然地看著他:“叔……你是神仙?”
“我不是你叔。”蕭燼扯了扯嘴角,“也就比你多活幾年,還沒娶媳婦呢。”
少年咧嘴笑了下,又昏過去。
蕭燼長出一口氣,靠著牆滑坐下去,左臂金紋已經暗得發灰。他仰頭靠在磚堆上,閉著眼,額角全是冷汗。
街上安靜下來。
那些原本咳喘**的人,大多醒了,有的互相攙扶著坐起,有的低聲啜泣。沒人再喊救命,也沒人逃跑。火還在遠處燒,風卷著灰打轉,但氣氛變了。
伊蘭雅終於走過去,在他旁邊蹲下。
“你到底圖什麼?”她問。
“圖什麼?”他睜開眼,瞥她一下,“圖你不欠人命,圖我不欠你命。兩清,多好。”
“你古脈都快廢了。”
“廢不了。”他抬手抹了把臉,“我命硬,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沒說話,伸手去摸他手腕,想給他止血。他卻輕輕躲開。
“別碰。”他說,“我現在血太燙,你經脈受不住。”
她頓住,手懸在半空,最後慢慢收回。
就在這時,屋頂上傳來一聲輕響。
兩人同時抬頭。
陸昭還站在那兒,傘已合上,銀絲眼鏡映著殘火。他低頭看著街道,目光掃過蘇醒的百姓,最後落在蕭燼身上。
片刻,他抬起手,指尖撫過傘柄。
一道細縫,不知何時出現在黑木之上,不長,卻筆直貫穿了整根握柄。
他眼神閃了下,隨即冷笑。
“醫者仁心?”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到街心,“無相門那套假慈悲,到現在還有人信?”
蕭燼抬頭,衝他笑:“你不信沒關係,他們信就行。”
“信?”陸昭輕哼,“今**救十人,明日我抓百人,你割多少腕?流多少血?”
“我不知道。”蕭燼聳聳肩,“但隻要我還站著,你就別想讓他們死在我麵前。”
陸昭沉默了一瞬,忽然道:“你以為救人就能立身正道?你護得了他們一時,護不住他們一世。等我重啟星陣,這些人,連同你救下的每一個,都會成為養魂的薪柴。”
“那你得先活得夠久。”伊蘭雅冷冷接話。
陸昭看向她,鏡片後的目光冷了幾分:“你斷一指,換一瞬威風。可你知不知道,那一刀下去,焚心道體的根基已經裂了?再動一次怒,你的心脈會跟著一起燒盡。”
伊蘭雅沒答。
蕭燼卻笑了:“她說斷就斷,你管她根基不根基?你要是真有本事,怎麼不讓她後悔?”
陸昭沒再說話。
他緩緩轉身,身影一步步退向屋脊陰影。臨走前,他停下,背對著街道,聲音淡淡飄來:
“仁心救不了命,更擋不住天罰。”
話音落,他人已躍上高牆,消失不見。
街麵重歸寂靜。
伊蘭雅慢慢站起身,環顧四周。百姓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人低聲說著謝謝,有人默默撿起掉落的鞋。那個被救醒的少年掙紮著爬起來,走到蕭燼麵前,撲通跪下。
“大哥,我……我給你磕個頭。”
“起來!”蕭燼皺眉,“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給我留著。”
少年咬著唇,眼淚滾下來,卻沒再跪。
伊蘭雅走回街心,拔出插在地上的短刀,甩掉刀身上凝結的焦灰。她看了眼懷裏的布包,輕輕拍了拍,然後轉向蕭燼。
“你能走嗎?”
“你說呢?”他試著撐地起身,腿一軟,又跌回去。
她歎了口氣,俯身去扶。
“我說不用。”他偏頭躲開,硬是單手撐牆,一點一點把自己拽起來,“我自己能行。”
他站直了,雖然搖晃,但沒倒。金血不再外溢,左臂紋路徹底暗了下去,像燒盡的炭。
伊蘭雅沒再堅持,隻默默跟在他半步之後。
街上,一名老婦捧著破碗,裏麵盛了點雨水,顫巍巍遞到蕭燼麵前:“娃……喝口水吧。”
他愣了下,接過碗,仰頭喝完,把碗還回去時順手塞了枚銅錢。
“別推。”他笑,“我偷包子的時候都給錢,現在還能賴賬?”
老婦愣住,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蕭燼抹了把嘴,抬頭看了看天。日頭偏西,照在焦牆上,影子拉得老長。
他往前走了一步,腳步還算穩。
伊蘭雅走在後麵,忽然發現,他走路時右肩比左肩低了一點,像是骨頭錯開了。但她沒說,隻是放慢腳步,離他近了些。
街尾拐角處,一張黃紙被釘在燒黑的木樁上,一角在風裏輕輕翻動。
紙上墨跡未幹,畫著兩個人像。
一男一女。
下麵寫著:活捉者,賞金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