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窯洞烤薯暖寒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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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窯洞裏的風從破瓦縫裏鑽進來,帶著濕氣和土腥味。蕭燼靠著牆坐了一會兒,聽見伊蘭雅呼吸越來越重,像是胸口壓了塊石頭,喘得費勁。
    他抬眼看了看她,額頭亮得反光,嘴唇卻發白。伸手一摸,燙得嚇人。
    “又來?”他低聲嘀咕,“這火不往敵人身上燒,淨跟自己過不去。”
    他撐著膝蓋站起來,腿有點軟,左臂那股堵著的勁兒還沒散,像有根鐵絲在血管裏來回拉。但他沒時間管這個,拖著柴火堆到門口遮了遮影子,又撿了三塊石頭圍成圈,把最後兩個紅薯埋進炭灰裏。
    “省著點吃。”他自言自語,“不然等你醒了餓肚子,又要拿刀指著我問”紅薯呢”。”
    火苗竄起來的時候,伊蘭雅突然抖了一下,嘴裏含糊地喊:“母後……別走……”
    聲音輕得像風吹紙片,可蕭燼還是停了手。
    他知道她夢到了什麼。八歲那年的事,誰都沒細說過,但他見過她練刀時突然收力的樣子——明明能劈開青石,卻在最後一瞬偏了方向。就像怕傷到誰。
    他沒靠過去,隻坐回離她一丈遠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哼起一段調子歪得離譜的歌。
    “月兒彎彎照爐台,小娃莫要哭娘懷……”
    “爹去打鐵三百天,回來給你烤紅薯來……”
    荒腔走板,節奏倒是穩,一下一下,像小時候無相門守夜人拍膝打的節拍。
    伊蘭雅的眉頭慢慢鬆了些,身子也不再繃得像弓弦。紅薯在灰裏裂開一道縫,甜香一點點漫出來,混著焦皮味,在狹小的窯洞裏轉了一圈。
    蕭燼伸手把紅薯挖出來,燙得直甩手,還是硬剝開一個,吹了又吹,湊到她嘴邊。
    “張嘴。”他低聲說,“不吃也得咽一口,不然燒壞了腦子,以後砍人都不準。”
    她沒睜眼,下意識抿了下唇,吞進去一點。喉嚨動了動,呼吸似乎平了些。
    蕭燼鬆了口氣,正想把她扶正些,卻發現她衣襟半開,懷裏滑出一塊東西——半枚青銅虎符,刻著火焰紋,邊緣參差。
    他愣住。
    從自己貼身內袋摸出那枚舊玉玨,缺口處正好對上。
    哢噠一聲,嚴絲合縫。
    窯洞頂上忽然簌簌落下一小撮塵土,震得角落老鼠竄了竄。火堆跳了一下,映得那合璧的信物閃過一道微光,轉瞬即滅。
    蕭燼盯著看了兩秒,慢慢把東西合攏,塞進自己懷裏,外衣蓋上去。
    “原來真是你。”他低聲道,“我還以為是巧合。”
    外麵風大了起來,卷著枯葉拍打洞口,遠處傳來幾聲狗叫,又被風刮遠了。
    他重新坐回火堆旁,把剩下那個紅薯翻了個麵,小聲嘟囔:“等你醒,得問問這事。不過現在嘛……”
    他抬頭看了眼昏睡的伊蘭雅,嘴角翹了翹:“先讓你多吃口熱乎的,省得醒來第一件事又是拔刀。”
    她動了動,無意識地往火堆這邊蹭了蹭,手指蜷著,像是冷。
    蕭燼脫下外衣,輕輕搭在她肩上,壓了壓角。
    “行了。”他說,“今晚沒人殺你,也沒人抓你。就當放假。”
    紅薯又裂開一點,熱氣騰騰。
    他掰了一小塊,自己吃了,邊嚼邊看她。
    “你說你,平時凶得誰都惹不起,發燒了倒像個小孩。”
    “要是讓那些追你的人看見你現在這樣,估計都不信。”
    話音剛落,她忽然喃喃一句:“冷……”
    聲音很輕,但清楚。
    蕭燼怔了一下,伸手探她額頭,比剛才涼了些,可身子還在抖。
    他皺眉,四下一看,隻有地上一張破草席,補丁摞補丁,最顯眼的地方繡著“早生貴子”四個字,顏色都褪沒了。
    “這誰留的?”他嘀咕,“許願都許不到點上。”
    他起身把草席拖過來,墊在她身下,又把火堆撥旺了些。
    “再烤會兒。”他說,“等紅薯熟透,你就能醒了。”
    她沒應,隻是慢慢側過身,臉朝著火光,睫毛顫了顫。
    蕭燼坐在旁邊,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時不時往火裏添根細枝。他的左臂還在隱隱作痛,金紋沉在皮膚底下,像被凍住的河。
    “老醫者說得對。”他低聲自語,“古脈不能硬撐。可我不撐,誰替你擋那些暗箭?”
    外麵風更大了,夾著雨點開始砸地。
    窯洞口的枯藤晃得厲害,火光映在牆上,影子一搖一晃,像有人在動。
    伊蘭雅忽然又開口,這次聲音清晰了些:“母後……虎符……我沒丟……”
    蕭燼猛地轉頭。
    她眼睛沒睜,可手卻緩緩抬起來,摸向胸口,像是要確認什麼。
    他立刻按住她的手腕,輕聲說:“在呢,都在。”
    她手頓了頓,慢慢放下,嘴裏又嘟囔了一句,聽不清。
    蕭燼沒鬆手,就這麼握了一會兒,直到她呼吸重新平穩下來。
    他這才鬆開,低頭看著自己掌心——全是汗,還有點發抖。
    “你倒是睡得安心。”他苦笑,“我快累趴下了,你還在這兒演忠烈千金。”
    他把最後一塊紅薯烤好,自己咬了一口,燙得直哈氣。
    正想再喂她一點,她忽然翻了個身,背對著火堆,肩膀縮了縮。
    蕭燼愣了愣,走過去蹲下,發現她眼角有點濕,不知是汗還是別的什麼。
    他沒說話,隻是把外衣重新給她裹緊,坐回原位。
    “睡吧。”他說,“明天還得跑路。”
    火堆噼啪響了一聲。
    他靠著牆,閉了閉眼,又強迫自己睜開。
    “我可不能睡。”他低聲說,“你要是醒了發現我打呼,非得一刀剁了我不可。”
    雨越下越大,敲在洞口的碎瓦上,像有人在輕輕拍門。
    窯洞深處,那隻老鼠又爬了出來,停在兩人之間,盯著火堆看了一會兒,轉身鑽進了牆縫。
    蕭燼打了個盹,猛地驚醒。
    火快滅了。
    他趕緊添了把柴,回頭去看伊蘭雅。
    她還在睡,但手已經從袖子裏滑出來,指尖微微動著,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他靜靜看著,忽然說:“你要找的,我一直帶著。”
    然後低下頭,把臉埋進雙手裏,肩膀塌了下來。
    片刻後,他又抬起頭,眼神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等你好了。”他衝她一笑,“咱們得好好算筆賬。”
    “我救你多少次了?斷指那次不算,背你三百裏不算,現在連紅薯都給你烤了。”
    “你總不能——”
    他話沒說完,她忽然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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