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古卷引雷暗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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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
伊蘭雅盯著蕭燼肩頭那塊濕透的布料,血混著雨水往下淌,在門檻前積出一小灘紅。他靠在門框邊,嘴咧著,像是剛偷了哪家的燒雞,可那笑撐不了三秒就垮了下去。
“你畫那個陣……什麼時候學會的?”她問。
“小時候看人畫過。”他咳嗽兩聲,抬手抹了把臉,“記性好唄。”
她沒接話,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有點抖,不是怕,是體內的熱流在動,像鍋燒開一半的水,咕嘟咕嘟往上頂。眉心那點朱砂也開始發燙,不疼,但壓得人腦仁脹。
“三日後子時。”她喃喃。
“老頭說的。”蕭燼點頭,“現在差半個時辰。”
伊蘭雅站起身,往外走。泥水濺上靴筒,她沒停。廟前空地不大,幾塊青石板裂了縫,長著苔蘚。她走到中央,盤膝坐下,掌心貼膝,閉眼。
“你要真信那老頭一套,我可攔不住。”蕭燼在後麵喊。
“我不信他。”她睜眼,“但我信這股勁兒——它要我去試。”
蕭燼不說話了。
她雙手緩緩抬起,指尖交錯,結印。第一轉,手腕圖騰微亮;第二轉,眉間朱砂泛起一層薄光;到第九轉時,整條手臂都像被火線纏住,脈絡分明。
天上雲層越壓越低,風忽然停了。
蕭燼咬了咬牙,一瘸一拐繞到廟後斷牆邊,背對著她蹲下。左手按地,右手咬破指尖,血珠滴落青石。他用血畫線,一筆不斷,勾出複雜紋路,左臂皮膚下浮現金色脈絡,像活過來的藤蔓。
“別出錯……別出錯……”他低聲念叨。
第一道雷劈下來的時候,伊蘭雅正把最後一轉印勢推到頂點。紫光從雲縫裏炸出,直衝她天靈蓋而來。
她沒躲。
可雷沒落。
轟的一聲,地麵震了一下,土浪掀起來半人高,又迅速塌陷。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毫發無損,連衣角都沒焦。
“怎麼回事?”
她回頭。
蕭燼還蹲在牆後,背影僵著,肩膀一抽一抽。他吐了口血,抹掉嘴角,繼續用手指在地上補最後一筆。
“你幹了什麼?”她站起來。
“沒幹什麼。”他回頭笑了笑,“就是順手接了一下。”
“接?那是天雷!”
“我知道。”他聳肩,“我無相門的人,專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她想罵他,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看得出來,他撐得很勉強,臉色白得像紙,左臂金紋有幾處已經發暗,像是裂了。
她重新坐回原地,閉眼:“再來。”
“你瘋啦?”他聲音都變了,“一次是運氣,兩次是找死!”
“這不是死。”她說,“這是命。”
她再次結印。
這一次,天上的雲旋成了漏鬥狀,雷光在雲層裏遊走,像一群蓄勢待發的蛇。
蕭燼咬牙,繼續催動古脈。血從指尖不斷滲出,順著石縫流進地底。陣紋亮起金光,一圈圈擴散。
第二道雷落下,比剛才更猛。
地麵炸開一道裂縫,青石板翻起,碎石飛濺。伊蘭雅感覺頭頂一股巨力壓下,可就在即將命中時,那雷又被引偏,鑽入地下,震得整片荒地都在抖。
她睜開眼,喘著氣。
“你還活著。”蕭燼靠在牆上,笑得難看,“看來老天也嫌你太難搞,懶得劈你。”
她沒理他,第三次抬手結印。
“伊蘭雅!”他吼了一聲,“你再試,我可撐不住了!”
“你不用撐。”她看著他,“你隻要別死就行。”
他愣住,然後笑了:“行啊,你終於學會說人話了。”
第三道雷來得慢,卻更沉。雲層深處滾著悶響,像有東西在醞釀。
伊蘭雅雙手合十,焚心道體提到極致。體內熱流不再亂撞,而是順著經脈有序奔湧,彙聚掌心。眉心朱砂紅得發亮,手腕圖騰溫順如眠火,卻又隱隱躁動。
雷落。
這一次,蕭燼的陣紋亮到刺眼,金光幾乎照亮半片夜空。他整個人跪倒在地,左手狠狠摳進石頭,指節發白,喉嚨裏發出壓抑的悶哼。
雷被引偏,可他也吐了血,一連三口。
伊蘭雅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原地,沒傷,沒暈,反而覺得體內某根堵死的筋突然鬆了。她動了動手指,火焰在掌心輕輕跳了一下,不像以前那樣暴烈,反而聽話得像呼吸。
“成了?”她低聲問。
“不知道。”蕭燼趴在地上,抬頭看她,“但你看起來……沒那麼想殺人了。”
她瞪他一眼,剛要說話,頭頂傳來一聲大笑。
“小娃娃倒會借花獻佛!”
兩人同時抬頭。
廟頂站著那老頭,靛藍道袍被風吹得鼓蕩,手裏拎著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酒順著胡子往下滴。
“你什麼意思?”伊蘭雅站起身。
老頭不理她,目光落在蕭燼身上,又掃過地上那道金紋殘陣,嘖了一聲:“拿命填陣,傻小子。”
“您老要是心疼,下次自己來畫。”蕭燼撐著地想站起來,腿一軟又跪了回去。
老頭哈哈大笑,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往空中一拋。那符懸在半空,邊緣閃著電光,卻不落。
“留個憑證。”他說,“等你們真需要的時候,撕了它。”
“等等!”伊蘭雅上前一步,“什麼叫借花獻佛?我們引的是雷,不是給你幹活!”
老頭歪頭看她,眼神忽然認真:“你以為天雷是劈命格的?錯了。它是試心的。你敢結印,是他敢接雷——兩個不怕死的湊一塊,才算過了關。”
說完,他轉身,腳尖一點屋簷,身影躍入雨幕,幾步就沒了。
伊蘭雅站在原地,沒追。
蕭燼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走到她旁邊:“他說的對。”
“什麼?”
“我們都沒死。”他咧嘴,“說明老天覺得,咱們還能多活幾天。”
她看了他一眼:“你左臂裂了。”
“小問題。”他藏到背後,“養兩天就好。”
“撒謊。”她伸手拽過他胳膊,金紋確實有裂痕,像是瓷器上的冰裂,透著底下暗紅的血絲,“你再這麼瞎逞能,下次我直接把你踹進河裏。”
“哎喲。”他裝模作樣捂胸口,“女帝大人關心我?”
“少得意。”她鬆開手,“我隻是不想背著一具屍體趕路。”
他嘿嘿笑,沒再說話。
兩人回到廟前空地。伊蘭雅重新坐下,閉眼調息。這一次,體內熱流順暢許多,像是被梳理過的線,不再打結。她試著引導它走一遍周天,竟一次成功。
蕭燼靠在廟門邊,閉目養神。雨水順著帽簷滴在他臉上,他懶得擦。
不知過了多久,伊蘭雅忽然睜眼。
“怎麼?”他眼皮都沒抬。
“我剛才……好像聽見一句話。”她說。
“什麼話?”
“活下去。”
蕭燼睜開眼,看向她。
她沒看他,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火焰在指尖輕輕跳了一下,像回應。
“不是幻覺。”她說,“是她。”
蕭燼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那你得活得夠久,才能對得起這句話。”
她點點頭,重新閉眼。
雨漸漸小了。
廟頂那張雷符還懸在半空,電光一閃一滅,像一隻不肯閉上的眼睛。
蕭燼靠在門邊,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左臂裂紋,忽然覺得有點冷。
他抬頭看了看天,烏雲散開一角,露出半顆星。
就在這時,伊蘭雅猛地睜開眼。
她感覺到——
體內的熱流,正緩緩流向某個從未開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