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C6140機床的核心圖紙。”劉根生說，“馬師傅不肯改淬火參數，李茂山就讓我偷偷複印馬師傅的淬火筆記，再結合廠裏的圖紙，整理好交給黃老板。黃老板每次來，都會帶走一批零件和圖紙，然後給李茂山打錢，都是打到深圳一個叫陳建國的人的賬戶上，再由陳建國轉給李茂山。”
    周鐵軍掏出馬德山的小本子，翻到1999年1月5日那頁：“你說的陳建國，是不是這個接貨人？馬德山記著”零件運去深圳，接貨人姓陳”。”
    劉根生湊過去看了一眼，連連點頭：“就是他！陳建國我見過一次，是黃老板的手下，1999年1月來鐵山拉過一批零件，就是馬師傅發現的那批帶△印記的。△印記是黃老板要求打的，說是”香港那邊的標記，好辨認”。”
    “黃老板有沒有說過他在香港的公司叫什麼？或者他的全名？”林曉燕撿起日記本，翻到空白頁，準備記錄。
    劉根生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迷茫：“他沒說過，李茂山也不敢問。不過我聽見他跟陳建國打電話，提過”興華貿易公司”，好像是他在香港的公司。還有一次，他不小心把錢包掉在地上，我看見身份證上的名字裏有個”強”字，具體叫什麼沒看清。”
    “黃誌強？”周鐵軍心裏咯噔一下——之前查林建國墜湖案時，老會計張建國提過一個叫黃誌強的香港商人，說是1998年跟李茂山有過生意往來。
    劉根生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像是這個名字！李茂山跟他打電話時，喊過”黃誌強老板”。”
    審訊室裏瞬間安靜下來，白熾燈的光暈在桌麵上散開。周鐵軍看著馬德山的鐵戒指，心裏的線索終於串了起來：香港商人黃誌強為了偷取紅星廠的核心技術，通過深圳的陳建國聯絡李茂山，李茂山又拉攏劉根生做幫凶，馬德山和林建國因為發現了他們的陰謀，先後被滅口，零件和圖紙則通過陳建國轉運到香港，由黃誌強的興華貿易公司進行仿造和銷售。
    “還有件事。”劉根生突然開口，聲音壓低了些，“我辭職後，李茂山每年都會給我打一筆錢，讓我別亂說話。去年冬天，他還給我打電話，說”黃老板在香港出事了，讓我小心點，別被警察找到”。沒過多久，就傳來李茂山病死的消息，我總覺得他不是病死的，是被黃誌強的人滅口了。”
    趙衛東的眼睛亮了——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李茂山死得突然，也說明黃誌強的犯罪網絡比他們想象的更龐大、更狠辣。“你有沒有李茂山給你打錢的賬戶信息？或者黃誌強、陳建國的其他聯係方式？”
    “賬戶信息我記在一個小本子上，放在五金店的工具箱裏。”劉根生說，“工具箱是當年從廠裏帶出來的，上麵還有紅星廠的鋼印。裏麵還有我偷偷留著的一張黃誌強的照片，是1998年冬天他來車間時，我趁他不注意拍的。”
    趙衛東立刻安排民警去五金店取工具箱，沒過多久，民警就把工具箱帶了回來。那是個深綠色的鐵皮工具箱，上麵的“紅星機床廠”鋼印還清晰可見，裏麵除了一本記著賬戶信息的小本子，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著黑色西裝，左手戴金表，正是黃誌強，他身邊站著的正是李茂山和劉根生，背景是紅星廠的老鍛工車間。
    周鐵軍拿起照片，手指拂過背景裏的1號煤爐，想起馬德山當年在爐前教他淬火的樣子。“黃誌強，陳建國，你們跑不了了。”
    審訊結束時天已經黑了，邢台的夜空裏飄著零星的雪花。林曉燕站在公安局門口，把父親的日記抱在懷裏，日記上的字跡被燈光照得格外清晰。“周師傅，我們現在就去深圳抓陳建國，去香港抓黃誌強嗎？”
    周鐵軍望著遠處的燈火，點了點頭。“趙隊已經向省廳彙報了，請求深圳和香港警方協助。黃誌強和陳建國是這條犯罪鏈條的關鍵，抓住他們，才能徹底告慰馬德山和你父親的在天之靈，才能把紅星廠的技術追回來。”
    趙衛東走過來，手裏拿著剛打印出來的協查通報，上麵有黃誌強和陳建國的照片。“省廳已經和深圳警方聯係好了，他們會立刻對陳建國展開調查。香港警方那邊也有了回應，會協助我們調查興華貿易公司的下落。我們明天一早就動身去深圳，爭取在陳建國逃跑前抓住他。”
    雪花落在協查通報上，很快就化了，留下一小片水漬。周鐵軍把馬德山的鋼片和照片揣進懷裏，轉身對林曉燕說：“曉燕，你父親和馬師傅要是知道我們找到了真凶，肯定會很高興。我們這就去深圳，把剩下的壞人都抓回來，讓紅星廠的技術，再也不會被人偷走。”
    林曉燕用力點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沒有掉下來。她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從鐵山的老車間到邢台的五金店，從馬德山的骸骨到黃誌強的照片，線索已經指向了南方，指向了那個藏著更多秘密的香港。而他們，必須順著這條線索走下去，直到把所有真相都挖出來，把所有正義都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