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言，如同春日野草，一旦有了根，便瘋狂滋生蔓延。
    不過三五日功夫，從市井街坊到酒肆茶館，“護城河妖影”、“地底怪聲”、“吸血妖獸”已然成了最熱門的話題。
    繪聲繪色的描述，加上幾分以訛傳訛的誇張，恐慌的情緒如同水漬般悄然滲透。
    開始有百姓不敢在夜間靠近護城河，城西那幾口出事的井也被廢棄，甚至有人開始求神拜佛，購買據說能“驅邪”的符籙，一時間，京城幾家香火鼎盛的寺廟道觀倒是門庭若市。
    這等規模的民間騷動，自然無法再被忽視。
    京兆尹的案頭堆滿了坊正裏長的報告，他焦頭爛額，一方麵嚴令下屬彈壓流言，另一方麵則硬著頭皮將情況呈報宮中。
    在他的奏報中，雖極力將事件描述為“刁民謠傳”、“或有歹人作祟”，但字裏行間也透露著事態的異常與民眾的不安。
    禦書房內，蕭凜看完了京兆尹的奏報，又結合影衛收集來的更詳盡信息，臉色陰沉。
    “看來，兀骨托是打算用這等方式，攪亂京城，逼朕自亂陣腳。”他將奏報擲於案上，聲音冷冽。
    “陛下，流言雖不足懼，但若任其發展，恐傷及民心，若再真有”妖物”傷人事件坐實，後果不堪設想。”一位被緊急召來的閣老憂心忡忡地道。
    “妖物？”蕭凜冷哼一聲，“不過是些藏頭露尾的孽畜，借南疆邪術逞凶罷了！傳朕旨意，京兆尹、五城兵馬司加強夜間巡邏，尤其是護城河沿岸與城西區域。再敢有散布流言、蠱惑人心者，抓！”
    “是。”閣老領命，卻又遲疑道，“陛下，隻是……尋常兵卒，若真遇上那等”非常之物”，恐怕……”
    這也是蕭凜所慮。
    尋常軍隊對付不了那些龍裔怪物，強行派遣，隻是徒增傷亡，反而可能印證流言，加劇恐慌。
    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一直靜立一旁的雲燁。
    “司辰使。”
    “臣在。”
    “京城此番異動，你如何看？”蕭凜問道，語氣中帶著明確的倚重。
    雲燁早已看過相關卷宗，心中已有計較。
    她上前一步，清晰答道：“陛下，流言四起，其源必在四方館。兀骨托此舉，一為製造恐慌，亂我民心；二為試探朝廷反應，尋找防禦漏洞；三則……或許是想借此，將臣引出皇城。”
    她頓了頓，繼續道：“尋常兵卒確實難以應對。臣建議，由司辰使衙門牽頭，聯合欽天監，組建數支精幹小隊，由熟悉京城地理的巡城司官兵引路，臣與欽天監精通術法之人參與，於夜間重點區域暗中巡查。一則探查虛實，二則若遇妖物，可及時清除，以正視聽。”
    “你要親自去？”蕭凜眉頭微蹙。
    他知道這是最有效的方法，但讓雲燁此時離開相對安全的皇城，風險不言而喻。
    “臣身為司辰使，職責所在，義不容辭。”雲燁語氣平靜卻堅定，“且唯有臣，能最快辨識並清除那些龍裔妖物。若龜縮不出，正中兀骨托下懷，其氣焰必將更加囂張。”
    蕭凜沉默片刻。
    他深知雲燁所言是眼下最好的對策。
    他不能因為個人擔憂而置京城安危於不顧，那同樣是帝王的責任。
    “準奏。”他終於開口，聲音沉肅，“但你必須應允朕，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不可貿然涉險，影十九會派一隊最精銳的影衛，暗中護衛你左右。”
    “臣，領旨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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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隱星稀。
    京城結束了白日的喧囂，陷入一片沉寂，但因流言的影響，這份沉寂中透著幾分不安。
    數支由巡城司官兵、欽天監的監候以及影衛混編的小隊，悄然出現在護城河沿岸與城西的街巷之間。
    雲燁親自帶領其中一隊，負責巡查流言最盛的城西區域。
    她並未穿著顯眼的官袍，而是一身利於行動的深色勁裝，龍血短劍貼身而藏。
    她收斂了自身大部分氣息，如同一個普通的巡查官員，但感知已提升到極致，仔細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波動。
    夜風帶著涼意，吹過空寂的街道。
    除了更夫單調的梆子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一切似乎並無異常。
    同行的巡城司官兵顯得有些緊張，手握刀柄，目光不斷掃視著黑暗的角落。
    欽天監的一位年輕監候則捧著羅盤，指針微微顫動，卻並未指向明確方位。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眾人以為今夜將一無所獲時——
    走在最前方的雲燁，腳步猛地一頓！
    她敏銳地感覺到，前方不遠處一條堆滿雜物的死胡同裏，傳來一股極其淡薄、卻帶著水腥與血腥混合的龍裔氣息！
    “在那邊！”她低喝一聲，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射出！
    眾人精神一振，連忙跟上。
    衝入死胡同的刹那，借著微弱的天光，眾人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隻體型如狼犬大小、形似蜥蜴、卻長著魚鰭般器官的醜陋生物，正趴伏在一具已然僵硬的野狗屍體上，布滿利齒的口器死死咬住野狗的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聲！
    那怪物察覺到有人靠近，猛地抬起頭，一雙慘白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幽光，口中發出威脅性的低吼，粘稠的唾液滴落，帶著濃重的腥氣！
    正是低等龍裔——水虺！
    “妖……妖怪！”一名巡城司官兵嚇得失聲驚呼。
    那水虺受到驚擾，猛地舍棄獵物，四肢發力，帶著一股腥風，竟異常敏捷地朝著離它最近的一名士兵撲去！
    速度快得驚人！
    眼看那士兵就要被撲中，一道暗紅色的流光後發先至，如同閃電般劃過——
    “噗嗤！”
    水虺前衝的身形戛然而止，它的頭顱被一柄古樸的短劍精準地貫穿，釘在了身後的土牆上！暗綠色的血液噴濺而出，發出刺鼻的惡臭。
    雲燁緩緩收劍，麵色冷峻地看著那抽搐兩下便不再動彈的怪物屍體。
    “記錄：城西榆林巷，清除低等龍裔”水虺”一隻。”她平靜地對身旁驚魂未定的監候吩咐道。
    第一次巡查，便遭遇並清除了一隻真正的“妖物”。消息若傳開，不知是會平息恐慌，還是……掀起更大的波瀾？
    但無論如何，這場發生在京城暗夜下的戰爭，已經打響了第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