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煦陽怕積蓄不夠，還偷偷接了兩個周末的家教，騙爸媽說是去同學家學習。為了選生日禮物糾結了足足一個星期。遊戲設備太普通，衣服鞋襪尺寸難把握，文具書籍又顯得太過例行公事。他幾乎逛遍了商場和線上店鋪，直到在一個低調的腕表櫃台前停住腳步。
    櫃員推薦的是一款設計極簡的男表，啞光黑的表盤，皮質表帶，沒有多餘繁複的裝飾，低調又很有質感。鄒煦陽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司宴——他那總是幹淨整潔的袖口，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腕。這表配他，剛好。
    價格不菲，幾乎掏空了他大半的積蓄。但鄒煦陽還是咬咬牙買了，禮物被精心包裝好，藏在他書包最內層的隔袋裏。
    幾天後，他狀似無意地在一次下課間隙對著司宴提起：“哎，下個月十號周末，你有安排沒？”
    司宴正收拾書本，聞言頭也沒抬：“怎麼？”
    “就……新開的那個星際主題遊樂園，聽說那個超光速過山車特刺激，我想去試試，但一個人去有點傻。”鄒煦陽努力讓語氣聽起來隨意又帶著點抱怨，“趙梓航他們都沒空，一起？”
    司宴拉上書包拉鏈，語氣平淡：“幼稚，不去。”
    鄒煦陽一點也不意外他會拒絕，立刻換上失望又有點耍賴的語氣：“別啊，就當陪我去唄？我票都買好了又不能！而且……”他硬生生把那三個字咽了回去，拐了個彎，“不是反正也沒事嘛？那票很貴的！”
    “不去。”
    “那你說你要怎樣才肯去？”
    “怎樣都不去”
    鄒煦陽換了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說司宴，你能不能有點年輕人的活力？就當陪我去放鬆一下不行嗎？”
    “不去。”
    鄒煦陽噎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有點泄氣地趴回桌上。果然不行嗎……
    司宴的目光似乎在他臉上停頓了一下，然後移開，淡淡地扔下一句：“隨你。”
    這就是答應了！鄒煦陽心裏瞬間放起了煙花，臉上還得強裝鎮定：“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啊！下個月十號早上八點我去找你！”
    時間很快滑向司宴生日前天。鄒煦陽一整天都偷偷觀察著司宴，對方卻一如既往的平靜，上課、記筆記、去圖書館。
    放學後，司宴回了家。空曠的公寓裏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一過十二點手機信息提示有一筆不小的金額入賬，隨後母親的電話打了進來，背景音有些嘈雜。
    “小宴，生日快樂。錢收到了吧？自己去買點喜歡的東西。爸爸媽媽這邊項目正在關鍵階段，實在走不開，過段時間我們就過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啊。”
    “嗯，知道了，謝謝媽。”司宴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回應著電話那頭的歉意和囑咐。
    掛了電話，室內重新陷入一片沉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多久，手機又響了，是他國外那幾個從小認識的朋友。
    “宴！生日快樂！哥們兒幾個下個月回去，給你補過個大的！怎麼樣？”
    “不用了。”司宴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零星的車流。
    “別啊，一年就一次……”
    司宴打斷對方：“謝了。回來再說。”
    又應付了幾句，他掛了電話，將手機靜音，扔在了沙發上。整個世界終於徹底安靜下來。他走到那個放著鈦戰機模型的架子前，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向浴室。
    終於到了十號，遊樂園日。
    鄒煦陽早早到了門口等著，當看到司宴穿著簡單的襯衫和休閑褲，準時出現在視線裏時，他用力揮了揮手。
    鄒煦陽晃了晃手機，迫不及待檢票口走，“快快快，第一個就去排超光速過山車！趁現在人還不多！”
    鄒煦陽拉著司宴幾乎玩遍了所有項目。司宴雖然依舊表情淡淡，但並沒有絲毫不耐煩，甚至在被鄒煦陽硬拉著坐上那個“超光速過山車”時，在俯衝而下的失重瞬間，鄒煦陽嚇得緊閉雙眼放聲大叫，卻下意識地死死攥住了旁邊司宴的手腕。
    風呼嘯而過，心跳劇烈得快要衝出胸膛。司宴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溫熱又用力的觸感，那力度甚至蓋過了高速衝刺帶來的刺激感。
    過山車緩緩停穩，鄒煦陽驚魂未定地鬆開手，拍著胸口大口喘氣，臉上還帶著後怕：“嚇人！司宴你都不怕的嗎？”
    司宴沒有立刻回答。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他不動聲色地放下手，淡淡道：“還好。”
    一天玩下來，出乎鄒煦陽的意料，司宴雖然依舊話不多，但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玩得筋疲力盡的兩人坐在樂園的長椅上休息，鄒煦陽喝了一大口冰水，鼓起勇氣，從包裏掏出了那個藏了好久的盒子，遞到司宴麵前：“呐，這個……給你。”
    司宴似乎愣了一下，看著他，沒接：“什麼？”
    “生日禮物啊。”鄒煦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一些：“雖然遲了點……呃，生日快樂。”
    司宴的目光從鄒煦陽臉上移到那個盒子上，沉默了幾秒，才伸手接過。他拆開包裝，露出了裏麵簡約而精致的表盒。打開，那塊手表靜靜地躺在黑色禮盒上。
    他久久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塊表。
    鄒煦陽有點忐忑：“那個……要是不喜歡的話也可以……”他緊張得語無倫次。
    “……為什麼？”司宴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沉沙啞了些。
    “什麼為什麼？”鄒煦陽被他問得一愣，“生日送禮物……不是很正常嗎？”
    司宴合上了表盒，握在手心。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半晌：“……謝謝。”
    他知道這對鄒煦陽而言已經是很貴重的禮物了。
    鄒煦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那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哪裏玩吧……”
    “好。”司宴的回答道。
    這個簡單的字讓鄒煦陽愣住了。他沒想到司宴會答應得這麼幹脆，反而不知該如何接話。
    司宴轉身就走，嘴角看他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彎了一下：“走了。”
    “哎…等等我。”
    幾天後的午休，教室裏隻剩零星幾個人。鄒煦陽正對著一道物理大題抓耳撓腮，草稿紙上畫滿了淩亂的受力分析圖，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受力方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