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無聲畫室 第三章畫廊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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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技術隊的燈光徹夜未明。
鍵盤敲擊聲、低聲討論、電話鈴聲交織成追捕罪惡的緊迫節奏。
穀祈安站在白板前,新添上去的“Ψ”符號像一個巨大的問號,籠罩著所有線索。他的目光幾次掠過那個空著的臨時工位,腦海裏回旋著路憬笙筆記上那個無意識描畫的相同符號。
是職業習慣下的巧合?還是他刻意留下的提示?或者…更糟的可能性?
穀祈安壓下心頭的疑慮,將注意力轉回案件。目前,蘇曉雯的嫌疑最大。她的朋友提供了一張模糊的生活照,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燦爛,與冰冷的屍塊形成殘酷對比。技術隊正在加緊進行顱麵複原比對和DNA采樣,但需要時間。
“頭兒!”小李拿著剛打印出來的資料快步進來,“查到了!蘇曉雯工作室的地址,在城西的老藝術區。也聯係上了房東,拿到了鑰匙。”
“走!”穀祈安抓起外套,毫不猶豫。
幾輛警車無聲地駛入沉睡的城市脈絡,直奔城西。藝術區由舊廠房改造,白天充滿個性與活力,夜晚卻顯得空曠而寂靜,斑駁的牆麵上塗鴉在路燈下投射出扭曲的影子。
蘇曉雯的工作室位於一棟紅磚樓的頂層。房東是個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嘴裏嘟囔著“這麼好的姑娘怎麼會出事”,哆嗦著打開了鏽跡斑斑的鐵門。
門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鬆節油和顏料氣味撲麵而來。工作室很大,雜亂卻富有生氣。畫架上還有未完成的作品,色彩大膽奔放。地上散落著草圖,牆上釘滿了照片和靈感碎片。
技術隊員迅速戴上手套鞋套,開始有條不紊地勘查。
穀祈安的目光掃過整個空間。沒有打鬥痕跡,一切井然有序,仿佛主人隻是暫時離開。他的視線最終落在角落一個清洗得過於幹淨的水槽上,旁邊的垃圾桶裏空空如也。
“路法醫提到的顏料,”穀祈安對身邊的小李說,“重點找找有沒有那個品牌。”
他自己則走向工作台。桌麵上攤開著幾本藝術雜誌,幾支削好的鉛筆,還有一本攤開的速寫本。他小心地翻動速寫本,裏麵大多是人物素描和風景速寫,直到最後一頁。
那一頁上,用鉛筆反複塗抹勾勒的,正是一個巨大的、線條扭曲的“Ψ”符號。比屍體上的更張揚,更充滿不安的力量。
穀祈安瞳孔微縮。他立刻掏出手機,拍下這一頁。
“頭兒!這裏有發現!”一個技術隊員喊道。
在一個堆放廢棄畫框的角落後麵,他們發現了一個小型家用冰櫃。插頭被拔掉了,內壁被擦拭過,但技術隊員用魯米諾試劑噴灑後,幽藍的熒光瞬間亮起,顯示出內部曾有大麵積血跡殘留。
“立刻打包送回局裏,每一寸都不要放過!”穀祈安命令道,聲音低沉而緊繃。第一現場,找到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來自路憬笙的信息,簡潔得像電報:
【深藍畫廊,淮海路117號。唯一大量批發出售該特定顏料的地點。店主稱近期有符合描述的年輕女性常客,但無具體記錄。】
穀祈安盯著信息看了兩秒,回複:【收到。工作室發現血跡冰櫃,疑似第一現場。速來。】
他收起手機,對小李說:“你留在這裏盯緊。我去另一個地方。”
“深藍畫廊?”小李問。
穀祈安點頭,大步流星地離開。他需要會一會這個賣顏料的店主,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路憬笙在調查這條線時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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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憬笙比穀祈安先一步到達“深藍畫廊”。它坐落在一片繁華的商業區邊緣,門麵並不起眼,厚重的深藍色簾子遮住了大部分玻璃窗,隻留下一扇古銅色的門。
他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內部光線昏暗,充滿了油畫顏料、舊畫框和某種檀香混合的複雜氣味。四壁掛滿了各種風格的畫作,從古典到現代抽象,擁擠卻自成一格。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在幾束射燈的光線下飛舞。
一個穿著中式褂子、頭發花白的老者從裏間踱步出來,推了推鼻梁上的圓眼鏡,打量了一下路憬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似乎很少見到他這類氣質的客人。
“隨便看。”老者聲音沙啞。
路憬笙出示了一下證件:“市公安局法醫,路憬笙。之前電話谘詢過關於「溫莎牛頓」特定群青顏料的事。”
“哦,是警官先生。”老者點點頭,並不顯得慌張,“我記得。那種顏料純度要求高,用的不多,我這裏算是本市貨最全的了。”
“近期購買的顧客裏,有沒有比較特殊的?比如…一位二十多歲,長頭發,可能看起來很有藝術氣質的年輕男性?”路憬笙描述著,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凶手可能具備的冷靜與瘋狂並存的特質。
老者沉吟片刻,搖搖頭:“買顏料的什麼樣人都有,藝術家嘛,總有些特別。但具體的長相,我這老眼昏花,記不清了。而且我們這兒現金交易多,沒什麼記錄。”
路憬笙的灰色眼眸緩緩掃過整個畫廊。他的目光在一幅巨大的、以深藍色為主調的抽象畫上停留了片刻。畫作的角落,有一個小小的簽名,看起來像個花體字母,卻又隱約透著“Ψ”的變形。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走到櫃台前:“能看看您的銷售記錄嗎?哪怕是手寫的流水賬也行。”
老者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櫃台下翻出一個厚厚的、紙邊泛黃的賬本。
路憬笙修長的手指一頁頁翻過去,動作看似平穩,速度卻極快。他的目光精準地捕捉著特定顏料的銷售記錄和對應的顧客昵稱或模糊特征。
老者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著經營不易、藝術家們脾氣古怪之類的話。
忽然,路憬笙翻頁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在一周前的記錄上,有一條簡單地寫著:“群青藍*3管,現金,”沉默的人”。”
“沉默的人?”路憬笙抬眼看向老者。
老者眯著眼想了想:“哦…好像有點印象。是個年輕人,話很少,戴個帽子,看不清臉。買了東西就走,確實挺沉默。”
“身高體型?有什麼特征?”
“嗯…個子挺高,挺結實?穿著深色外套…哦對了,”老者像是突然想起來,“他右手虎口那裏,好像有個紋身,也是藍色的,挺特別的一個圖案…”
路憬笙的心跳微微加速,麵色卻依舊平靜:“什麼樣的圖案?”
“離得遠,沒看清,就瞥了一眼,好像是個…鉤子或者字母什麼的?”老者努力回憶著。
就在這時,畫廊的門鈴再次響起。
穀祈安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帶著室外的冷氣,瞬間讓本就狹窄的空間顯得更具壓迫感。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路憬笙,然後銳利地掃視了一圈畫廊,最後落在櫃台後的老者身上。
“穀隊。”路憬笙淡淡打了個招呼。
穀祈安走到他身邊,看了一眼攤開的賬本:“有發現?”
路憬笙將手指點在那條“沉默的人”的記錄上,同時言簡意賅地複述了老者的描述,包括那個藍色的、類似鉤子或字母的虎口紋身。
穀祈安聽完,看向老者的眼神變得極具壓力:“老板,關於這個”沉默的人”,還能想起更多嗎?他大概什麼時候來的?大概年齡?”
在老者和穀祈安對話的間隙,路憬笙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深藍色的抽象畫。他悄然後退半步,拿出手機,調整角度,迅速而無聲地拍下了畫的簽名細節。
穀祈安似乎背後長眼,幾乎在他收起手機的同時結束了問話,轉過身:“路法醫,看來我們需要一份近期所有購買過這種顏料的顧客名單。”他對老者說完,又看向路憬笙,“工作室那邊基本確定了,是第一現場。你這邊結束後盡快回去,詳細驗一下冰櫃裏的血跡樣本,和死者做比對。”
“明白。”路憬笙頷首。
穀祈安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清冷平靜的表象。然後,他率先推門而出,冷風趁機灌入,吹得牆上的畫作微微晃動。
路憬笙站在原地,感受著口袋裏手機的重量。那個模糊的簽名和死者身上的刺青、速寫本上的符號,以及老者口中虎口上的藍色紋身,像碎片一樣在他腦中盤旋。
他隱約感覺到,他們正在接近一個扭曲而危險的影子。而這個畫廊,似乎遠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城市另一端的監控室裏,技術員正對著海量的交通監控畫麵皺眉。一個模糊的身影,穿著深色外套,戴帽子,在案發時間段內,曾出現在垃圾站附近,手裏似乎推著一個沉重的行李箱。畫麵放大,那人抬手似乎在看時間,虎口處,一個藍色的、模糊的圖案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