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南方才的喜悅本就在秋緒白打電話沉默環境中緊張起來，又因為這句話整個人受到巨大打擊。
    本來隻是側著臉偷聽秋緒白通電話，現在正難以置信地看向秋緒白。
    出國……留學？
    秋緒白掛斷了電話，卻沒有立刻轉頭看他。
    他隻是低著頭，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沒有任何動作。
    他們就這樣誰都沒有先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秋緒白才緩緩抬起頭，轉向夏景南。
    “我……沒想過會這樣。”
    他率先打破沉默，又開始組織起語言，想辦法用不那麼殘酷的方式告訴眼前的人。
    “父親希望我……能在國外發展。”
    夏景南安靜地聽著，表麵上來看是這樣。
    實際上是他很失落，很難過。
    曾經想過就算不能在一個大學，能夠在一個城市就很好了，偶爾見麵，他就心滿意足。
    現在別說一個城市了，就連一個國家都不是，別說偶爾見麵了，順著時差能偶爾通話都不一定擁有。
    但失落歸失落，難過歸難過，怎麼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去阻攔別人奔向更好的未來呢？
    夏景南搓搓筆尖牽扯起嘴角：“沒……沒關係的。”
    這話說的還有些發飄，“秋緒白，這是好事啊。國外……國外確實機會更多，更好。你爸爸考慮得很對。”
    “我們……我們都應該為自己的未來負責，選擇最好的那條路。這很正常，真的……沒關係的。”
    他低下頭諾諾開口，其實這話不僅是說給秋緒白的，同時他也是在說服自己。
    強裝鎮定的樣子過於明顯，雖然這也是夏景南盡力表演的結果，但用膝蓋都能看出來他渾身散發著“我不開心”的氣息。
    “夏景南，我……”
    “真的沒關係！”夏景南笑著抬起頭，打斷了他，“肯定是未來更重要啊！這是大事！”
    他的目光變得溫柔且堅定，剛才的那些負麵情緒都被強壓下去，要是這次也是裝的夏景南就可以去試試競爭影帝。
    “我……我可以等你的。”
    這句話夏景南說的其實有很多不確定性，等多久？等得起嗎？異國他鄉，隔著千山萬水，變數那麼多……
    這些問題都無可避免，但夏景南選擇在這一刻忽略它們。
    他隻是想告訴秋緒白，也告訴自己：我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我會支持你。
    無論多難，我願意試試。
    秋緒白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明明難過卻還在努力微笑的嘴角，所有準備好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隻剩下情緒驅使，他忽然伸出手，想要碰碰夏景南的臉頰。
    夏景南也並沒有躲開，隻不過！
    怎麼要摸這麼久啊！
    夏景南被撫過的地方泛起紅暈，但秋緒白也沒有收手的概念，最終他猛地向後縮了一下，避開了他的觸碰。
    “那……那個，成績也查完了，我、我先回去了！”夏景南慌亂地站起身，語無倫次地說，“我爸媽……我爸媽還在家等我消息呢！”
    他踉蹌地衝向門口，逃離開。
    “我可以等你的”這句話輕飄飄，就像一張大餅，話隨口而說，做成一件事也不容易。
    未來可能發生的事也很多，而且等？怎麼等？這些都完全沒有頭緒。
    渾渾噩噩地走到家樓下，他深吸了好幾口氣，用力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心情好一點，才慢吞吞地走上樓。
    還沒掏出鑰匙，門就從裏麵開了，父母顯然一直等在門口。
    “怎麼樣？多少分？”夏母急切地問，夏父也在身後緊緊盯著。
    夏景南低著頭換鞋說：“586。”
    “586？！”夏母的音量瞬間拔高，“真的假的？你沒看錯吧？”
    夏父臉上也露出了罕見的笑容：“確定是586？”
    “嗯，確定。”夏景南把手機遞過去，屏幕上還停留在查詢結果的頁麵。
    父母湊在一起，反複確認那個數字後笑得更加燦爛。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夏母激動地拍著夏景南的胳膊，“我就說我兒子肯定行！這下好了，一本肯定沒問題了！老夏，你看看！586！”
    夏父也跟著說：“嗯，考得不錯。總算沒白費功夫。”
    家裏之前詭異的氛圍蕩然無存。
    父母開始興奮地討論能上哪些學校，哪個專業未來好就業，哪個城市發展好，仿佛美好的未來已經觸手可及。
    他們的喜悅如此真實，而夏景南這個位於喜悅中心的人卻毫無感觸。
    他忽然想起，從小到大，父母似乎從未問過他喜歡什麼，想做什麼。
    雖然秋緒白那什麼建築設計是抓周抓的，很離譜，但是至少也有了個目標，他連抓周也沒抓過，對未來的目標更是從來沒想過。
    父母對他的所有要求，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目的：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然後……掙錢，回報他們。
    他們生下他，養育他，似乎就是為了這一場投資，等待他成年後連本帶利地收回。
    他存在的意義，仿佛就是為了完成“養老”這個終極任務。
    那他自己呢？他想要什麼？他喜歡什麼？他的夢想是什麼？
    以前，這些問題的答案模糊地指向“和秋緒白在一個城市就好”。
    現在，這個寄托了所有私心的“夢想”也轟然倒塌了。
    他茫然地聽著父母規劃著他的未來，那些陌生的大學名字和專業術語，他真是一點也聽不進去。
    “對了，你剛才去哪個同學家了？秋緒白嗎？他考了多少？”夏母忽然想起來，隨口問道。
    他垂下眼睫，低聲說：“嗯。他……682。”
    “我的天！682！”夏母驚呼，“這孩子真是……太厲害了！他肯定能上A大B大了吧？嘖嘖，真是別人家的孩子……”
    夏父也點點頭：“早知道這樣之前就讓他幫幫你了。”
    聽著父母對秋緒白毫不吝嗇的讚歎，夏景南隻覺得喉嚨發緊。
    因為就算這樣秋緒白的父親也並不滿足，而且之前非要他回家的是誰啊！
    而且的而且秋緒白也沒少幫他。
    他借口累了，逃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將父母的喜悅和討論隔絕在外。
    他癱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腦子裏空茫茫一片。
    未來像一片濃霧，他站在中間，失去了所有方向。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一下。
    是程渡發來的消息。
    -景南！可以啊！586！**！偷偷卷我是吧？！
    -說真的，考這麼好，過幾天填誌願有啥想法沒？準備報哪兒？
    看著屏幕上的字，夏景南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雖然在秋緒白麵前說的很體麵，但是還是挺不好受的。
    他有什麼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已經破滅了。
    看著程渡的消息半天不知道怎麼回。
    -？人呢？樂傻了？不會還沒想好吧？
    -這有啥好想的？你家秋大佬呢？他肯定目標明確啊！你看看他準備去的城市有啥好學校，你這分數也不低，肯定有能上的！
    很好，精準踩雷，非常完美。
    不過多虧了這句，夏景南終於知道怎麼回他了：
    -他……要出國留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