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四五聲，夏景南緊緊握住那根紅繩，就在夏景南以為不會有人接聽，失落地準備掛斷時，那邊突然接通了。
    “喂？”
    秋緒白的聲音從聽筒傳來，背景音異常安靜，甚至有些空曠，與他這邊街上的嘈雜形成鮮明對比。
    聽到這個聲音，夏景南久違的長舒一口氣。
    “喂……”夏景南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他趕緊清了清嗓子，“……秋緒白。你……考完了嗎？”
    夏景南問了一個傻乎乎的問題。
    “嗯。”那邊輕輕應了一聲，頓了頓，“你呢？你在外麵？”
    “嗯，和程渡一起。”夏景南手心有點冒汗，“那個……我們，就是程渡他們，說想去慶祝一下，去蔣姐的咖啡店坐坐，再去吃個飯……你……你要不要一起來？”
    他語速飛快地說完，心髒砰砰直跳，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這幾秒鍾，對夏景南來說感覺從盤古開天辟地就開始等了。
    就在夏景南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準備說“沒關係你要是沒空就算了”的時候——
    “好。”秋緒白說。
    夏景南愣住了：“啊……？”
    “我說，好。”秋緒白語氣柔和的重複了一遍，“在哪裏？”
    夏景南控製著馬上就要溢出的喜悅：“就、就在”野柚禾”集合！芝苡姐那裏！然後我們去吃燒烤！”
    “嗯。”秋緒白應道，“我大概十分鍾後到。”
    “好！好！那我們等你！”夏景南連忙說。
    掛了電話，他還有些暈乎乎的，臉上是壓抑不住的燦爛笑容。
    “怎麼樣怎麼樣？他來不來？”程渡湊過來問，看到夏景南的表情，立刻了然，“嘖，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高興壞了吧？我就說讓你問嘛！”
    “他說來！二十分鍾後到！”夏景南興奮地重複，拉著程渡就往野柚禾的方向跑，“快走快走！”
    “喂！你慢點！剛考完試別摔著！”程渡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嘴上抱怨著，臉上卻也笑了起來。
    夏景南感覺風從耳邊掠過，平常覺得悶熱的夏日晚風現在也變得清爽起來。
    他感覺世界從未如此刻般清晰、生動、充滿希望過。
    要說有，也是在確認關係的那天晚上。
    推開咖啡店的門，店裏似乎為了迎合考後的氣氛，播放著比往常更輕快些的音樂。
    “芝苡姐！我們解放了！”程渡一進門就大聲喊到，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
    吧台後的蔣芝苡抬起頭，看到是他們，臉上露出笑容：“恭喜啊！終於熬出頭了。”
    她目光落在夏景南身上，挑了挑眉，“喲，我們小夏今天看起來格外精神嘛。”
    夏景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進咖啡廳就不停往門口瞟。
    謝樺已經到了，正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揮揮手示意：“你們也太慢了，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就你跑得快！”程渡過去捶了他一下。
    咖啡店的門再次被推開，蘇桐彤和許淮走了進來。
    “班長！許淮！這邊！”程渡招呼道。
    蘇桐彤拉著許淮走過來，笑著對蔣芝苡說：“老板，恭喜發財，今天給我們打折嗎？”
    蔣芝苡被她逗笑：“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飲料給你們八折。”
    “謝謝老板！”蘇桐彤笑嘻嘻地，然後目光假裝不經意看向夏景南，“誒，人都齊了嗎？”
    那眼神裏的暗示簡直不能再明顯。
    程渡翻了個白眼：“蘇桐彤，收起你腦子裏那些黃色廢料。”
    “什麼黃色廢料！我這是對美好感情的純粹向往！”蘇桐彤反駁道，興致勃勃的望著夏景南。
    夏景南正要開口，店門上的風鈴又一次響起，代替了他的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秋緒白站在門口，換下了校服，他穿著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休閑褲，可在他的氣質下就不簡單一眼看上去還會有是不是定製的錯覺。
    他下意識先看向了吧台夏景南兼職常常在的地方，發現沒人才再看向這有些嘈雜的角落，目光和夏景南相遇。
    “大佬！這裏！”
    程渡率先喊道。
    秋緒白點了點頭，走了過來。
    蔣芝苡看著秋緒白，笑了笑：“秋同學也來了，恭喜考試結束。”
    “謝謝芝苡姐。”秋緒白禮貌回應，然後目光便落在了夏景南身上，很不自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夏景南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挪開視線，小聲問：“你……這麼快就到了？”
    “嗯，路上沒堵車。”秋緒白說。
    “既然人都到齊了，喝點什麼？我請客！”蔣芝苡大方地一揮手，“算是慶祝你們脫離苦海。”
    大家一陣歡呼，紛紛湊到吧台前點單。
    夏景南和秋緒白落在了最後。
    拿上飲料，大家找位置坐下。
    程渡和謝樺開始激烈地討論遊戲，蘇桐彤和許淮在一邊聊著暑假計劃。
    秋緒白和夏景南被特意安排到一塊，沙發並不寬敞，兩個男生的腿不可避免地輕輕挨碰到了一起。
    夏景南繃直了身體，又舍不得分開。
    聊天過程裏，秋緒白話不多，隻是偶爾在問到他的時候簡單應幾句，或者點點頭。
    但他坐在那裏，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存在感。
    聚會進行到一半，大家吵著要轉場去吃燒烤。
    程渡和謝樺開始熱烈討論去哪家店，蘇桐彤和許淮也在商量著喝什麼飲料。
    秋緒白趁這個機會，側過頭，低聲對夏景南說：“出去透透氣？”
    突如其來的邀約夏景南一愣，這句話還沒成功消化，腦袋就自動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咖啡店，來到了店旁一條相對安靜的小巷口。
    墨藍色的天空光線朦朧，連路燈都還沒亮起。
    遠離了店內的喧囂，夏日夜晚的蟬鳴聲顯得格外清晰。
    秋緒白轉過身，麵對著夏景南。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模糊。
    “夏景南。”秋緒白開了口。
    “嗯？”夏景南下意識地站直了，跟站軍姿似的，唯一不標準的就是手指不自覺摳著手腕上的紅繩。
    “考前那段時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秋緒白斟酌了許久，終於問出來了。
    那些夏景南看向他時複雜難辨的眼神，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間，那些隱藏在笑容下的沮喪，他都感覺到了。
    隻是之前時機不對，他不能分心，也不能讓夏景南分心。
    夏景南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地問出來，一時語塞。
    那些盤旋在心底的自卑、不安、患得患失，此刻感覺馬上就要全部坍塌。
    他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幹，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
    他垂下眼睛，盯著地麵。
    “我隻是覺得……你太厲害了。我們差距好大，覺得自己挺差勁的。”
    說著說著就又有些哽咽，帶著自嘲：“我……我就是……有點胡思亂想。”
    “我覺得……我好像總是這樣。”夏景南的聲音越來越小，“特別敏感，特別玻璃心，還特別……矯情。明明知道你……喜歡我，”
    說出這兩個字時，他還有些沒底氣，“但還是會忍不住害怕，會想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看到我們成績差距那麼大，看到你那麼忙，看到你那麼優秀……我就覺得，我們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會去很好的大學，會有更廣闊的天地，會遇到更多更厲害、更能和你並肩的人……到時候，我怎麼辦啊？”
    他越說越沮喪，越說越難過，頭也越低越深：“我好像……總是需要你一遍又一遍地說喜歡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你會在我身邊，我才能稍微安心一點。這樣……是不是很煩人？很沒出息？”
    他把埋藏已久的卑微、不安、患得患失，全都攤開在了對方麵前。
    他甚至不敢抬頭看秋緒白的表情，怕看到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或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