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教室裏試卷和複習資料堆滿了每個人的課桌。
    一個小小的桌空根本不夠放，桌麵上、地上都擺著一摞一摞的書，有時候進教室想回座位都無從下腳。
    但程渡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做題時抓耳撓腮的樣子也暴露了他的不輕鬆。
    在夏景南眼裏，秋緒白常常都是同一個姿勢，低頭，寫字，翻頁，周而複始。
    所以課間十分鍾變得珍貴無比。
    “喂，看什麼呢？”程渡用筆帽戳了戳夏景南的胳膊，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撇撇嘴，“嘖，又看你的秋緒白。我說景南，你對他好得有點過分了吧？早上帶的牛奶是溫好的，筆記恨不得幫他抄一份，下課就往他那兒跑。你對我都沒這麼體貼入微過！”
    夏景南收回目光，白了程渡一眼：“少來，你的筆記哪次不是直接搶我的？再說了，他能跟你一樣嗎？他……”
    夏景南沒說完，又看了一眼秋緒白的背影，聲音低了下去，“他壓力太大了。”
    程渡誇張地搓了搓胳膊：“得得得，我說不過你。反正你倆這關係，嘖嘖。”
    “不過你這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要不要我幫你黏過去，好時時刻刻看著他？”程渡這話說的酸溜溜。
    夏景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閉嘴，聽課。”
    “聽什麼課，你明明就沒在聽。”程渡百無聊賴的轉著筆，“我說，你現在眼裏是不是就隻有秋緒白了？上次小賣部讓你幫我帶瓶水都能忘，重色輕友的家夥是要被絞殺的。”
    “又來了又來了，你怎麼像後宮爭風吃醋的妃子一樣？我那不是急著回教室問數學題嘛……”夏景南有點心虛地辯解。
    “問數學題？你以前可沒這麼積極。而且，”程渡湊近了些，“這還不是因為你對他也太好了點吧？早上和他一起來，課間幫他拿作業，中午吃飯恨不得把肉都夾給他。我們友誼的小船都在海麵上搖搖晃晃了”
    程渡一直給他舉例這些夏景南已經習慣的行為，頓時有些羞惱：“他……他幫我那麼多，我這不是……投桃報李嗎？你還是我最好的兄弟！”
    “投桃報李？”程渡誇張地挑眉，“你這報的是瓊瑤玉液吧？也太”極致”了點兒。我看蘇桐彤都快暈過去了。”
    那確實，如果說夏景南的解壓方式是和秋緒白在一塊，那蘇桐彤的解壓方式就是看他和秋緒白在一塊。
    以至於蘇桐彤整天下來，活力滿滿。
    午休時，大部分同學會選擇趴桌小睡，或者抓緊時間刷題。
    夏景南輕手輕腳地走到第一排。
    秋緒白正閉著眼，眉心微蹙，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有些白的臉，能看清他眼下的淡淡青黑。
    高中生沒一個不辛苦的，可他就是心疼秋緒白不顧自己身體死活，沒日沒夜不要命的學學學。
    他伸出手放在秋緒白的太陽穴上。
    秋緒白迷迷糊糊睜眼，看到是他，又緩緩閉上。
    “吵醒你了？”夏景南壓低聲音問。
    秋緒白搖搖頭：“沒睡著。”
    “頭疼？”夏景南的手指沒離開，反而開始用指腹不輕不重地幫他按揉著太陽穴，“看你皺著眉。”
    “……有點。”秋緒白依舊閉著眼，或許是按的太舒服，他不由自主放鬆下來。
    “昨晚又熬夜了？”夏景南又問。
    “嗯，做了套模擬卷。”
    “也別太拚了……”夏景南嘟囔著，手上動作不停，“這樣會不會好點？”
    “嗯。”
    “哇哦——”旁邊傳來謝樺的聲音，他剛從籃球場衝回來，滿頭大汗，看到這一幕，一臉驚奇又羨慕，“景南，你這手法可以啊！啥時候也幫兄弟我按按？打球打得我肩膀酸死了！”
    夏景南想都沒想就說：“去你的，想得美！自己找牆蹭去。”
    謝樺頓時嚎叫起來：“靠！憑什麼啊！秋緒白就行，我就不行？你怎麼還區別對待的？”
    夏景南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訕訕地收回手。
    程渡在一旁抱著胳膊，看看夏景南那副恨不得把秋緒白捧在手心裏的樣子，意味深長的“嗬”一聲。
    後來程渡的陰陽怪氣幾乎成了日常：“夏景南，我的英語作業呢？你怎麼不幫我寫？”
    “夏景南，這題我不會，你怎麼不給我講講？”
    “喲，又給秋緒白接熱水啊？我也要。”
    夏景南有時候挺無奈的，懟兩句還是老老實實哄著點程渡，畢竟程渡也是很重要的朋友。
    謝樺還持續迷惑：“他們倆關係是真的鐵啊！不過秋緒白那麼冷，也就景南你能受得了。下次打球叫上他唄？勞逸結合嘛！”
    不過秋緒白哪兒有時間時間打球啊，別說秋緒白，高三也就隻有謝樺還忙裏偷閑去打籃球了。
    放學後，原本的攝影社活動時間徹底被新的課程和自習占據。
    夏景南有時會等秋緒白一起走，但更多時候，秋緒白會被老師留下開開小灶或者直接由家裏的車接走去上額外的課程。
    一個周五的晚上，秋緒白又被留下開小灶，寧婉非常看重他的能力，結束時已是晚上快十一點了。
    他走出校門，頭隱隱作痛。
    夏景南揣著兜，在校門口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眼睛瞬間亮了：“結束啦？”
    “你怎麼在這？”秋緒白有些驚訝，這個時間夏景南應該早就回家了。
    “跟我媽說去程渡家對答案，溜出來的。”夏景南笑嘻嘻地湊過來，借著燈光仔細看他，“臉色這麼差，很累吧？”
    秋緒白搖搖頭，想說“還好”，但又突然不想堅強了，把這兩個字咽了回去，沒有說話。
    夏景南歎了口氣，從書包側袋掏出一個還溫熱的罐子：“呐，芝苡姐店裏的熱牛奶燕麥，加了點蜂蜜，她說能緩解疲勞。快喝了。”
    秋緒白怔怔地接過，暖意讓夜晚冰涼的手不再僵硬：“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麼。”夏景南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喝，自己也鬆了口氣。
    他知道秋緒白的刻苦，他也不是不用學就能滿分的天才，每一分都是用汗水換來的，他能做的不多，也許隻是一杯燕麥牛奶，幾句廢話連篇的閑聊，或者僅僅是陪他走一段安靜的夜路。
    回秋緒白家的路程不遠，兩人並肩走著，偶爾說幾句話，大多是夏景南在說，秋緒白安靜地聽。
    到了樓下，夏景南把秋緒白推進電梯：“快上去休息，好好睡一覺。”
    秋緒白站在電梯內，看著他：“你怎麼回去？”
    “我跑回去，就當鍛煉了！”夏景南揮揮手，笑容燦爛，“走了啊！”
    攝影社是徹底去不了了，以前在社團活動是秋緒白總歸是放鬆的，但是現在高三了，而且陳言川畢業了。
    夏景南有時候會覺得遺憾，秋緒白拍的那麼好，而且自己也有些遺憾。
    好不容易能夠用秋緒白送的相機拍點照片了，拋開技術不談，他也在模仿秋緒白拍出來的風格。
    秋緒白有時會看到新高一往攝影社的活動室走，雖然他沒說，夏景南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的落寞。
    “沒關係，”夏景南拍拍秋緒白的肩頭，“等高考完了，我們就有大把時間了！到時候你想拍什麼，我都陪你一起去！”
    秋緒白轉過頭來看他，晚自習還沒開始，正是落日時分，夕陽餘暉和夏景南粉棕色的頭發融為一體，使他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秋緒白淺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