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科課代表開始收發作業，臨時補作業的補，打鬧的打鬧，整個教室嘰嘰喳喳的，寧婉抱著教案走進來，敲了敲講台，大家迅速安靜下來。
    “同學們，新學期第一天，狀態要調整回來，收收心。”寧婉掃視全班，目光銳利，“高二是關鍵的一年，我希望大家立刻拿出百分之百的拚搏精神，不要有絲毫鬆懈。”
    她強調了新學期的紀律和學習要求，最後補充道：“另外，明天，召開新學期家長會，具體時間地點會發到家長群。希望大家務必通知到家長，準時參加。”
    話音落下，教室裏響起一片低低的哀歎和竊竊私語。
    家長會永遠是學生時代繞不開的“噩夢”之一。
    夏景南心下一震，家長會？
    他下意識地看向前排那個背影，秋緒白依舊坐得筆直，平靜無波。
    那自己呢？
    他還沒回過家，和父母的關係依舊僵持著。
    上次不歡而散的短信還停留在手機裏，他幾乎能想象到母親收到家長會通知時的反應。
    大概率不會是欣然同意。
    她會來嗎？來了又會說些什麼？在老師和其他家長麵前數落他？還是根本就不會來？
    而秋緒白……他的家長會來嗎？那個似乎隻存在於司機和王阿姨口中的“父親”，或者別的什麼親人？他會像自己一樣，為這件事感到困擾嗎？
    就因為這點問題，一整天，夏景南都有些心神不寧。
    課本上的字跡時不時會模糊，變成對明天下午的種種預想。
    放學鈴聲終於響起。
    夏景南想起攝影社的會，收拾好東西，看了一眼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的秋緒白，回想起早晨那些竊竊私語和視線，猶豫了一下，還是沒上前，自己從後門走了。
    秋緒白也是和他說的一樣，有時下課夏景南想找他說說話，抬頭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座位了。
    新學期，秋緒白好歹是個代表，忙的不可開交，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個課間已經在那個老師辦公室裏了。
    也隻有放學了他才有了點休息時間。
    攝影社的會議很短。
    大概意思就是社長陳言川高三了，學業壓力巨大，他鄭重其事地宣布，在他無法到場的情況下，社團事務暫時由秋緒白負責。
    “緒白的專業能力和責任心大家有目共睹，希望大家積極配合。”陳言川說著，拍了拍秋緒白的肩膀。
    秋緒白站在前麵沒什麼表情，隻是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之後無非是一些新學期的鼓勵和安排，夏景南聽得心不在焉，滿腦子還是家長會的事。
    散會後，大家各自收拾東西離開。
    夏景南磨蹭到最後，看著秋緒白正和陳言川低聲說著什麼，心想今天不是周三，秋緒白通常有額外的課程，大概不會一起回去了吧。
    他悄悄歎了口氣，背上書包準備獨自離開。
    “夏景南。”聲音從身後傳來。
    夏景南回頭，見秋緒白已經結束了談話，正看著他。
    “一起回去。”秋緒白說。
    “啊？”夏景南愣了一下，“你今天……不是有課嗎？”
    “父親知道今天剛開學，學校可能會有安排，讓我今天請假了。”秋緒白解釋道，已經走到他的身旁。
    夏景南趕緊跟著他走向校外，心裏那點陰霾因為這句“一起回去”驅散了不少。
    黑車依舊等在老地方，就是第一天夏景南和程渡吃炸串時發現秋緒白上車的位置。
    夏景南不知道怎麼想的，瞥了一眼那個炸串攤的位置，坐在他們上次座位的是幾個不認識的學生，穿著校服。
    真是不一樣了啊，時間還真是有夠快的。
    夏景南微微感歎著，上次還是自己坐在那兒偷看秋緒白，這次就是和他一同上車了。
    車內依舊安靜。
    夏景南拿出手機，盯著屏幕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點開了和母親的對話框。
    上條消息還是夏母發的：真是養不熟，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打字，刪除，又打字，反複幾次，才發送出去：
    -媽，明天要開家長會。
    消息幾乎是秒回。
    母親：喲，還知道有個家？還知道有個媽？這麼多天不著家，一條消息沒有，需要開家長會了倒想起我來了？
    夏景南都記不起是從那條消息開始，夏母發的消息變得陰陽怪氣起來的，每次都是隻要夏景南不順從他們的想法。
    他們的態度就是先軟後硬再陰陽怪氣。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在朋友家住一段時間。
    母親：朋友？什麼朋友能比家裏好？能讓你連爹媽都不要了？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就是讓你這麼氣我們的？是不是我們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說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夏景南覺得**一定有兩個人格，時不時溫溫柔柔，時不時就是這個樣子，和夏父越來越像了。
    夏景南仿佛能聽到母親那帶著哭腔的控訴聲。
    他盯著屏幕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不斷閃爍，一條接一條的長語音跟著發了過來。
    他甚至沒有點開聽的勇氣。
    光是看著那些不斷彈出的消息提示，胃裏就開始一陣翻攪。
    憤怒、委屈、無力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他猛地按熄了屏幕，將手機塞回口袋，扭頭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用力地眨著眼睛，把那股酸澀逼了回去。
    呼吸也變得沉重，他努力控製著，不想讓身邊的秋緒白察覺異樣。
    突然，一盒包檸檬糖遞到了他眼前。
    就是當初蘇桐彤分給他的那款檸檬糖。
    夏景南怔住，茫然地轉頭。
    秋緒白手裏拿著那盒檸檬糖，表情依舊平淡，隻是看著他：“中午在小賣部買的，還剩一些。”
    什麼語氣都沒有，沒有好奇，沒有探究，更沒有憐憫，隻是遞過來了。
    仿佛隻是恰好想到了，就做了。
    夏景南呆呆的接過檸檬糖。
    “……謝謝。”他低聲說。
    秋緒白“嗯”了一聲。
    夏景南拿出一顆，撕開包裝放進嘴裏，其實他不是很想吃，他不喜歡吃酸的，但是接都接了，不吃不太好吧？
    果然，剛接觸到舌尖他口水就忍不住泛濫，麵部都要扭曲了，愣是一點聲音沒發出來。
    又漸漸地，外層酸粉被稀釋，甜味溢出來，齁甜。
    甜的平複下他心中那些動蕩。
    雖然問題依舊存在，母親的消息還在手機裏喧囂，家長會依舊難以解決，他也不想服軟，不過倒也沒那麼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