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剛換鞋，秋緒白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秋緒白走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腳步未停，一邊走向陽台一邊接起了電話。
    “父親。”他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夏景南放輕了動作，跟在他身後假裝整理沙發上的靠墊。
    “……嗯，剛到家。”
    “……知道了。”
    “……好，我會準備。”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很長一段話，秋緒白隻是偶爾應一聲。
    終於，電話掛斷。
    秋緒白將手機放在茶幾上，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麼。
    然後他走向書房，打開書桌上擺著的筆記本電腦，夏景南在書房門口探出頭，心裏莫名地有些發堵。
    “那個……晚上想吃什麼？”夏景南問道。
    秋緒白頭也沒抬，手指已經在鍵盤上敲擊起來：“隨便，你決定就好，不過你應該也挺累的了，外賣也可以的。”
    他的語氣變回了第一次搭話時的疏離感。
    夏景南抿了抿唇，沒再打擾他，輕手輕腳地走向廚房。
    夏景南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係上了圍裙。
    他簡單地做了兩碗蔥油拌麵，又煎了兩個荷包蛋。
    過程中心神恍惚，差點把糖當成鹽撒進去。
    秋緒白好像……突然變得很忙？
    隔著客廳，秋緒白沒有關門，他能看到秋緒白坐在書桌前的身影，屏幕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那種狀態，和平時做題、看書時不太一樣。
    他把麵端到餐桌，走到書房門口，猶豫了一下，門開著還是輕輕敲了敲門。
    秋緒白全神貫注的盯著屏幕，過了一會兒才應道：“進。”
    書桌上，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複雜的建築軟件界麵和密密麻麻的文獻資料窗口鋪滿了屏幕。
    秋緒白坐在電腦前，眉頭微蹙，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甚至沒空抬頭看他一眼。
    “麵好了。”夏景南小聲說。
    “嗯，謝謝。放那兒吧，我忙完這點吃。”秋緒白還是全神貫注。
    夏景南把麵放在書桌一角空著的地方，看著那碗熱氣漸漸氤氳開，又看看秋緒白。
    “是有什麼急事嗎？”夏景南實在忍不住問。
    秋緒白終於把目光移開屏幕：“一個建築設計的競賽。父親剛通知的，提交截止日期很近。”
    建築設計？夏景南愣了一下。
    秋緒白之前說過他喜歡建築設計，不過要是和攝影比起來的話，好像不是特別明顯。
    他一直以為秋緒白隻專注於課業和攝影。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喜歡建築設計，但是好像平時沒見你弄過來著？”夏景南試探著問。
    秋緒白剛動了動鼠標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思考了幾秒才回答：“我小時候抓周時抓到了建築模型，父母認為我很有天賦，應該朝這個方向發展。”
    聽不出絲毫熱愛或厭惡，隻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
    夏景南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抓周？那都是多少年前小孩子玩鬧的寓意了，這也能決定未來的方向嗎？
    這也太隨便了吧？有錢人家還信這個？
    “那你自己呢？”夏景南看著他，“你喜歡嗎？”
    秋緒白抬眼看他，有點困惑，好像不明白夏景南為什麼要問這個。
    他想了想，說：“這是規劃好的路徑。我需要完成它。”
    說完，他便低下頭繼續研究起來，顯然不覺得這是個需要深入討論的問題。
    夏景南盯著秋緒白專注的側臉，最終什麼也沒說，悄悄退了出去。
    他自己一個人坐在餐廳，默默吃完了那碗麵。
    麵條味道有些淡，但他食不知味。
    拿起手機，屏幕上又多了幾條母親發來的長語音和質問的消息。
    夏景南已經有些免疫了，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灑出暖黃燈光的書房門。
    秋緒白就像一個機器，高效地運轉著，學習、競賽、攝影……每一項都被完美地納入日程表。
    可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裏，除了專注和偶爾因難題而產生的思索外，夏景南看不到絲毫屬於“熱愛”的光彩。
    而他好像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奔跑。
    他忽然覺得，秋緒白那個總是空蕩蕩、隻有司機和王阿姨偶爾出現的家，和他那個被“期望”填滿的人生，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同。
    都一樣的……缺乏溫度。
    難受、心疼交織。
    吃完後，他洗了碗，把秋緒白那碗麵又熱了一遍，用保溫蓋蓋好，再次送回書房。
    秋緒白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屏幕上的模型似乎比剛才更複雜了一些。
    那碗麵原封不動地放在旁邊，已經沒了熱氣。
    夏景南張了張嘴，想提醒他趁熱吃，但看到秋緒白緊鎖的眉心把話咽了回去。
    他輕輕放下重新熱好的麵，再次安靜地離開。
    夜色漸深。
    夏景南洗完澡，寫完作業，躺在床上。
    隔壁書房還透出燈光，鍵盤敲擊聲斷斷續續，一直沒有停歇過。
    他拿起手機，屏幕幹淨，母親沒有再發新的消息來。
    夏景南翻了個身，麵對著牆壁，仿佛這樣能離那個燈光下的身影更近一些。
    突然好想好想陪在他身邊，告訴他別讓自己這麼累，為自己多考慮一些，突然好想好想抱抱他。
    夜很靜，靜得能聽到窗外細微的風聲，和隔壁那持續不斷的鍵盤輕響。
    那聲音像是一種無形的陪伴。
    夏景南在一片混亂的思緒和擔憂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不知道秋緒白是什麼時候結束的，也不知道那碗麵他最終吃了沒有。
    隻知道第二天清晨他醒來時，秋緒白的房門緊閉，第一次他比秋緒白醒得早，而書房的門開著，裏麵整潔如初，仿佛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
    隻有餐廳桌上，放著那盒檸檬糖旁邊，多了一張簡單的字條，上麵是秋緒白潦草的字跡：
    「麵很好吃，謝謝。」
    字條旁邊，放著空了的碗和筷子，洗得幹幹淨淨。
    臭秋緒白不知道把碗放回碗櫃裏，而且好吃什麼啊，鹽都放少了好吧！
    夏景南吐槽著，但是唇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