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山融化進行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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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許星塵的公寓廚房卻已硝煙彌漫。
    他盯著煎鍋裏那顆力求完美的溏心蛋,額角沁出細汗。
    吐司烤得金黃,生菜水靈翠綠,唯獨那杯傾注了“心血”的咖啡,在精致的杯子裏呈現出一種深不見底的濃稠褐色,散發著略帶焦糊的奇異香氣。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近乎悲壯的神情,將三明治和咖啡鄭重裝進保溫袋,又小心翼翼貼上一張畫著傻氣太陽笑臉的便簽:【楚總,元氣滿滿的一天從早餐開始!——許星塵】。
    完成這一切,他對著鏡子練習了一個“自然”的笑容,這才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奔赴他“追光計劃”的第一線。
    九點四十五分,總裁辦公室外的走廊寂靜無聲。
    許星塵蓄勢待發,精準地卡在楚倚青慣常前往茶水間的時間點,“嗖”地閃身進去。
    他背對著門口,佯裝全神貫注地研究那台複雜得令人頭疼的咖啡機,實則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後的門把手上。
    輕微的“哢噠”聲響起,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鬆冷香悄然彌漫。
    許星塵立刻“驚訝”轉身,臉上綻放出練習了無數次的燦爛笑容:“楚總早!好巧啊!”聲音清脆,帶著恰到好處的意外。
    楚倚青腳步未停,隻淡淡掃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仿佛隻是掠過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連眉梢都未曾動一下。
    他徑直走到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溫水。
    許星塵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迅速焊牢,像隻完成了表演急於退場的小動物,飛快地留下一句“您忙!”便溜之大吉。
    直到那輕快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楚倚青端著水杯的手才幾不可查地頓了頓。
    他目光落在方才許星塵“研究”過的咖啡機上,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牽動了一下,細微得如同幻覺。
    他端著水杯轉身離開,辦公室門在身後無聲合攏。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那個印著傻氣太陽的保溫袋,正安靜地待在他習慣放置重要文件的裏側位置。
    午休時分,前些天消失的賀譽進來彙報,目光敏銳地捕捉到那個格格不入的袋子,剛想開口調侃,楚倚青一個冰冷的眼風掃過,賀譽立刻識趣地閉了嘴。
    等門重新關上,室內恢複寂靜,楚倚青才伸出手,慢條斯理地解開保溫袋。
    三明治邊緣一點焦糊的痕跡讓他微微蹙眉,但咬下去,溏心蛋溫潤的流心混合著生菜的爽脆,味道竟意外地不錯。
    他頓了頓,目光移向那杯深褐色的液體,端起來抿了一小口,眉頭瞬間擰得更緊。沉默片刻,他終究沒有起身倒掉,隻是將杯子推遠了些,指尖無意識地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下。
    比樓下自動咖啡機的泔水強點。一個近乎荒謬的評價無聲地滑過心底。
    下午一點四十八分,許星塵的身影準時出現在通往高層會議室的專屬電梯口。
    他對著光可鑒人的電梯門,煞有介事地整理著本就一絲不苟的領帶,眼角的餘光卻死死鎖住上方跳動的樓層數字。
    叮——電梯門開,楚倚青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氣場愈發迫人。
    “楚總下午好!去開會嗎?”許星塵立刻站直,笑容比正午的陽光還晃眼,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偶遇”驚喜。
    楚倚青腳步未停,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不足半秒,隻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極淡的“嗯”,便擦肩而過,帶起一陣微冷的雪鬆氣息。
    許星塵站在原地,看著那冷峻的背影消失在會議室門後,卻敏銳地捕捉到,方才楚總那萬年冰封的嘴角線條,似乎比平時柔和了那麼一絲絲。
    這個發現讓他瞬間滿血複活,覺得自己離融化冰山又近了一步!
    然而,傍晚停車場的“巧遇”就沒那麼順利了。
    許星塵算準楚倚青走向賓利的時間,抱著文件夾從柱子後“匆忙”閃出:“楚總!好巧!您也剛下班?”聲音努力裝得自然。
    楚倚青停下腳步,轉過身。地下車庫冷白的燈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間,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緩緩掃過許星塵強裝鎮定的臉。
    薄唇輕啟,沒什麼情緒,吐出的字眼像冰珠砸落:“許少爺,你很閑?”
    許星塵:“……”
    許星塵臉上的笑容瞬間凍住,像被戳破的氣球,迅速蔫了下去,連帶著肩膀都垮了下來,“……不,不閑!我這就走!”
    巨大的窘迫感讓他恨不得原地消失,慌亂轉身時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絆倒。
    他手忙腳亂地穩住身形,頭也不敢回,快步衝向自己那輛張揚的跑車,背影寫滿了“落荒而逃”四個大字。
    楚倚青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倉惶的背影,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他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黑色的賓利平穩滑出,卻在經過許星塵那輛跑車時,速度微不可察地緩了一瞬。
    後視鏡裏,清晰地映出那個年輕人正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趴在方向盤上,像隻被霜打了的向日葵。
    楚倚青收回目光,踩下油門,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無奈的微光。
    許星塵的“追光計劃”如火如荼,笨拙卻真誠的“炮彈”持續轟炸著楚倚青那座冰山堡壘。
    頂級藍山咖啡豆,小小一包價格不菲,被精心包裝,附上畫著星星眼的便簽:【聽說這個能讓楚總工作更有靈感?試試看?(✧ω✧)】,悄然出現在辦公桌一角。
    楚倚青麵無表情地拿起,指腹摩挲過那幼稚的簡筆畫,隨手收進了抽屜深處。
    賀譽後來想蹭一杯,隻換來楚倚青一個“想都別想”的冷眼。
    一隻醜萌的、軟乎乎會發出噗嘰聲的紫色章魚解壓玩具,帶著便簽:【捏它!別捏眉頭!(>_<)】,第二天出現在咖啡豆原來的位置。
    楚倚青捏著那軟彈的觸手,眉峰幾不可查地蹙起,最終還是沒扔,塞進了筆筒最裏麵。
    某次“茶水間偶遇”,許星塵豎著耳朵捕捉到賀譽一句低聲提醒:“楚總,晚上那個飯局悠著點,酒什麼的別喝太多……”
    第二天,一盒包裝低調卻品質頂尖的蜂蜜,沒有任何署名,隻有一行清秀熟悉的筆跡:【按時吃飯。】,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楚倚青的辦公桌上。
    第三天,楚倚青拿起瓶子,指尖在冰涼的包裝上停頓片刻,拉開公文包,將它放進了最裏層的夾袋。
    與此同時,許星塵像上了發條一樣投入工作。
    他負責的項目報告數據詳實,分析透徹,開會發言邏輯清晰,準備充分。
    每次彙報完,他總忍不住偷偷地、飛快地瞟向主位上的楚倚青,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盛滿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像等待老師批閱滿分考卷的學生。
    楚倚青大多數時候隻是淡淡頷首,或者吝嗇地丟出一個“嗯”字。
    然而,當許星塵清晰無誤地彙報完一組關鍵的市場變量分析,目光再次忐忑地投過來時,楚倚青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比平時多出零點幾秒的時間,那聲“嗯”似乎也少了些慣常的冷硬。
    僅僅如此,便足以讓許星塵走出會議室時,悄悄在無人處用力握了一下拳頭,嘴角咧到耳根。
    楚倚青發現自己正在被一種溫暖而持續的“噪音”包圍。
    他開始習慣每天早上在辦公桌一角發現點新東西——或是一個保溫袋,或是一個奇怪的小玩意兒。
    他開始習慣在固定時間點,那雙亮得過分的眼睛總會“恰巧”出現在茶水間、電梯口,帶著毫不掩飾的“偶遇”喜悅。
    他甚至……有點期待看到下一張便簽上又寫了什麼蠢話。
    許星塵的存在,像一道不講道理、卻生機勃勃的陽光,蠻橫地穿透了他辦公室精密而冰冷的寂靜結界。
    而他自己,似乎正從最初的“麻煩”、“幼稚”的評判中悄然抽離。看著許星塵因他一個點頭就暗自雀躍,看著他在停車場笨拙出糗,看著便簽上那個傻氣的太陽笑臉……楚倚青心底某個堅硬角落,被一種陌生的情緒輕輕撞了一下。
    有趣……甚至……有點可愛?這個認知讓他感到一絲不自在,卻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一圈圈難以平複的漣漪。
    他的目光開始不受控製地追隨那個身影。
    他發現許星塵格外怕冷,中央空調溫度稍低,那人就會不自覺地縮起脖子,像隻畏寒的小動物。於是,某天下午,總裁辦公室的恒溫控製係統被不動聲色地調高了一度。
    他發現許星塵嗜甜如命,抽屜裏塞滿了花花綠綠的巧克力糖果。幾天後,當許星塵又在電梯口“偶遇”他時,一個包裝奢華的手工巧克力禮盒被楚倚青隨手“丟”了過來:“合作方給的,我不吃甜的,處理掉。”
    語氣是慣常的命令式,許星塵卻像捧著稀世珍寶,眼睛亮得驚人。
    他還發現許星塵胃不好,卻偏偏管不住嘴,午餐時總偷偷摸摸往盤子裏堆小山似的辣椒醬。一次在食堂,楚倚青端著餐盤,目光掠過許星塵那盤紅彤彤的“火山”,眉頭幾不可查地蹙緊,眼神裏掠過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不讚同。
    更讓楚倚青感到陌生的,是一種隱秘的、帶著酸澀的煩躁。
    一次午休,他路過休息區,透過玻璃隔斷,看見許星塵正和設計部新來的一個活潑女同事聊得熱火朝天。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許星塵笑得眉眼彎彎,前仰後合,那笑容燦爛得有些刺眼。
    楚倚青的腳步釘在原地,一股極其不悅的情緒毫無預兆地攫住了他,像一根細刺紮進心口,又悶又澀。
    他冷著臉轉身,大步走回辦公室,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讓剛進門的賀譽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一會兒,辦公室門被敲響,許星塵像隻快樂的小鳥飛進來,手裏拿著一份文件:“楚總,這是您要的……”
    話音未落,就被楚倚青頭也不抬的冰冷聲音打斷:“許少爺,社交活動很豐富?文件放下,人出去。”那語氣冷冰冰的。
    許星塵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層委屈和茫然,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放下文件,像隻被嗬斥的小狗,蔫頭耷腦地退了出去。
    門關上的瞬間,楚倚青煩躁地一把扯鬆了領帶,盯著麵前的文件,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當然不會承認,胸腔裏翻騰的那股無名火,有個名字叫吃醋。
    “追光計劃”實施一周後,許星塵的“彈藥庫”裏又添了一件新武器——一隻材質廉價、造型歪歪扭扭、咧著大嘴傻笑的明黃色塑料小鴨子鑰匙扣。
    便簽上的字跡帶著點雀躍的潦草:【看到它就想笑,希望楚總每天多笑笑!(◕ᴗ◕)】
    當這隻醜萌的小鴨子連同便簽一起出現在楚倚青桌上時,“活閻王”楚總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終於裂開了一絲清晰可見的嫌棄。
    修長的手指捏起那隻傻鴨子,指腹傳來廉價的塑料感。
    他眉峰緊鎖,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毫不猶豫地拉開抽屜,像處理什麼汙染源一樣,把小黃鴨丟了進去,“啪”地一聲合上。
    幾天後的清晨,楚倚青在辦公室整理文件,準備裝入公文包。
    拉開抽屜時,那隻明晃晃的黃色鴨子又猝不及防地撞入眼簾,咧著的大嘴像是在無聲地嘲笑他。
    鬼使神差地,楚倚青停下了動作,伸出手將它拿了出來。冰涼的塑料觸感依舊廉價,鴨子歪著的腦袋和傻氣的笑容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看著看著,眼前卻莫名浮現出許星塵每次見到他時,那副咧著嘴、眼睛亮閃閃的傻笑模樣。
    指尖無意識地捏了捏鴨子鼓囊囊、軟中帶硬的肚子,一種奇異的、微弱的噗嘰感傳來,竟意外地……有點解壓?
    他捏了兩下,目光落在鴨子脖子上的金屬鑰匙環上,指腹摩挲著冰涼的圓環,眼神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嫌棄、無奈,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鬆動。
    猶豫了片刻,他像是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又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手指靈活地穿過金屬環,將那隻傻笑著的小黃鴨,“哢噠”一聲,掛在了自己那款價值不菲、皮質細膩考究的定製公文包拉鏈頭上。
    傍晚的楚氏集團地下車庫,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楚倚青提著公文包,步履沉穩地走出來,周身是慣常的冷峻氣場。
    早已“埋伏”在柱子後的許星塵,像隻精準的雷達,目光第一時間掃射過去。當視線觸及楚倚青右手提著的那隻頂級公文包時,他的目光瞬間凝固。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又被猛地鬆開,開始以瘋狂失控的速度擂動。
    那隻格格不入、咧著大嘴傻笑的明黃色小鴨子,正隨著楚倚青沉穩的步伐,在他昂貴、冷硬的黑色公文包拉鏈頭上,一晃、一晃。
    在冰冷奢華的環境襯托下,它廉價得可笑,卻又無比醒目、無比刺眼,像一個無聲卻驚天動地的宣告。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許星塵。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用盡全身力氣才遏製住即將衝破喉嚨的尖叫和歡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感提醒他這不是夢。
    他飛快地低下頭,試圖掩飾自己快要爆炸的表情,但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因為憋笑與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膀,早已泄露了他內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緒。
    成功了!他的小黃鴨登上了楚總的公文包!這簡直是“追光計劃”裏程碑式的勝利!
    楚倚青仿佛對身旁那道幾乎要將他灼穿的熱烈目光毫無所覺,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向自己的賓利,表情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冰山。
    隻是在拉開車門坐進去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似乎極其短暫地掠過許星塵的方向,那緊抿的、線條冷硬的唇角,似乎……極其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
    車門關上,隔絕了內外。許星塵還沉浸在狂喜的餘韻中,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開滿了五彩斑斕的小花。
    而車內,楚倚青將公文包放在副駕駛座上,目光落在那個隨著車輛啟動微微晃動的小黃鴨上。鴨子傻氣的笑容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有些晃眼。
    他伸出手,指尖無意識地、極輕地拂過鴨子光滑冰涼的頭頂。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淺淡的暖意,悄然暈開在他深邃的眼眸深處。
    這隻聒噪又廉價的傻東西,好像也沒那麼礙眼了。

    作者閑話:

    內心爽死了吧楚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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