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殼在我掌心燙得幾乎握不住，馬克西姆的字跡隨著海水波動忽明忽暗。我轉向塞巴斯丁和弗勞德，魚尾不安地攪動著水流。
    “我必須去救他。”
    塞巴斯丁的鉗子哢噠作響。“公主，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國王失蹤，烏蘇拉在外作亂，而你卻要為一個人類冒險？”
    “不隻是為了他。”我壓低聲音，“馬克西姆知道那個黑色木箱的下落，那可能是烏蘇拉計劃的關鍵。”我猶豫片刻，決定說出那個直覺，“而且...我懷疑父親的失蹤與幽靈船長有關。”
    弗勞德的小眼睛瞪大了。“你是說...他們抓了國王陛下？”
    “烏蘇拉不會滿足於偷幾匹海馬。”我握緊貝殼，“她想要複仇，想要權力。還有什麼比特萊頓國王本人更好的籌碼？”
    塞巴斯丁還想反對，但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號角聲——海螺警報。我們轉向聲音來源，看到一隊皇家衛兵正匆忙集結。
    “是阿奎塔公主的信號！”弗勞德驚呼，“他們找到線索了！”
    我咬了咬下唇。姐姐們需要我，但馬克西姆的求救信息如此緊急...“你們去幫姐姐們，我去西邊沉船看看。如果有發現立刻互相通知。”
    不等他們回應，我猛地擺尾，紫羅蘭色的鱗片在深水中劃出一道流光。貝殼指引的方向與警報聲相反，每遊一米，內心的拉扯就強烈一分。我是個糟糕的女兒嗎？為了一個才見過兩麵的人類，置父親和王國於險境？
    但馬克西姆的琥珀色眼睛浮現在我腦海中，還有那顆會發光的”心之淚”珍珠。我們之間有某種超越理解的聯結，就像前世錯過的拚圖終於找到了位置。
    西邊沉船是片危險的區域，強烈的暗流和鋒利的殘骸構成天然屏障。當我接近那艘腐朽的木質商船時，海水變得異常寒冷。船體傾斜著插入海床，桅杆像折斷的骨頭指向水麵。
    我謹慎地繞著沉船遊了一圈，尋找馬克西姆的蹤跡。甲板上的銅鈴還在，但敲響它太冒險了。就在我猶豫時，一陣微弱的敲擊聲從船艙內傳來。
    “馬克西姆？”我輕聲呼喚，遊向聲音來源。
    貨艙門被某種黑色物質封住了，像瀝青一樣黏稠惡心。我用手碰了碰，立刻被一股黑暗力量彈開，指尖傳來灼燒般的疼痛。黑魔法封印。
    敲擊聲更急促了。我貼近木板，聽到馬克西姆壓抑的聲音：“愛麗兒？快走...這是個陷阱！”
    “我不會丟下你！”我四處尋找突破口，“那個黑箱子在哪裏？”
    “被帶走了...幽靈船長說要用它和什麼...三叉戟...打開大門...”
    三叉戟？父親的神器！我的心沉到海底。烏蘇拉果然在打三叉戟的主意。
    突然，貨艙內傳來一聲悶響，馬克西姆痛苦地**。我再也顧不得謹慎，用盡全力撞擊艙門。“馬克西姆！堅持住！”
    “公主殿下終於來了。”一個滑膩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猛地轉身，看到烏蘇拉從一團墨汁般的黑霧中浮現。今晚她看起來更加猙獰——紫色皮膚泛著病態的光澤，黑色貝殼項鏈間懸掛著幾顆跳動的小心髒。最令人不安的是，她腰間別著一把鑲嵌黑珍珠的匕首，樣式與父親收藏的那把一模一樣。
    “放開他，烏蘇拉。”我強迫自己直視她猩紅的眼睛，“你的目標是我，不是嗎？”
    “聰明的小公主。”烏蘇拉咧嘴一笑，露出鋸齒狀的牙齒。“但我的目標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她揮了揮手，貨艙的黑魔法封印溶解了，“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艙門吱呀打開，馬克西姆踉蹌地跌出來。他的雙手被海藻繩索綁在身後，臉色蒼白如月，但看到我時眼睛亮了起來。“別聽她的，愛麗兒！”
    烏蘇拉的一條觸手閃電般纏住馬克西姆的脖子，勒得他喘不過氣。“安靜，人類。”她轉向我，“用你的聲音換他的命，如何？就像老故事裏那樣。”
    我渾身發冷。這正是原版童話中的情節——用聲音換取雙腿。但這次不是為了追求王子，而是為了拯救一個真心在乎我的人。
    “為什麼我的聲音對你這麼重要？”我拖延時間，同時觀察周圍環境尋找逃脫路線。
    “不是你的聲音本身，親愛的，”烏蘇拉嗤笑，“而是它代表的東西——人魚皇室的魔力。有了它，我就能完全控製三叉戟。”
    三叉戟。又是三叉戟。我忽然明白了什麼。“你和幽靈船長...你們想用三叉戟打開兩界之門？”
    烏蘇拉的眼睛眯起來。“看來小公主比我想象的更了解黑魔法。”她的觸手收緊，馬克西姆痛苦地掙紮著，“時間不多了。選擇吧：要麼獻出聲音，要麼看著他窒息而死。”
    馬克西姆拚命搖頭，眼中滿是懇求。我看向他，又看向烏蘇拉腰間的匕首——那一定是父親的。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中成形。
    “我有個更好的提議。”我慢慢遊近，”用我的父親換馬克西姆。”
    烏蘇拉愣住了，觸手略微鬆開。“你知道特萊頓在哪？”
    “我知道你會帶我去見他。”我直視她的眼睛，“因為你想讓他親眼看到我做出選擇，不是嗎？就像當年他選擇了王位而放棄了你。”
    烏蘇拉的表情瞬間扭曲，觸手猛地甩開馬克西姆。“誰告訴你的？！”她尖叫道，海水因她的憤怒而沸騰。
    沒人告訴我。這隻是個大膽的猜測，基於父親洞穴裏那本被藏得很深的日記，以及烏蘇拉看父親時眼中複雜的恨意。但現在我確信了——他們曾經相愛過。
    “他告訴過我一切。”我撒謊道，“關於你們年輕的誓言，關於他如何為了王位背棄你...”
    “閉嘴！”烏蘇拉的觸手瘋狂舞動，掀起小型漩渦，“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承諾與我分享權力，承諾改革法律讓人魚與海巫平等...然後婚禮當天，他用那把匕首指著我，把我放逐到深淵！”
    馬克西姆趁機掙脫了束縛，但烏蘇拉立刻用魔法將他釘在原地。“別動，人類，否則我把你的骨頭變成珊瑚！”
    我悄悄向銅鈴移動。“帶我去見父親，烏蘇拉。讓我們結束這個循環。”
    烏蘇拉陰晴不定地看了我一會，突然獰笑起來。“很好。讓你親眼看看強大的特萊頓國王現在是什麼樣子。”她彈了下手指，一團黑霧包圍了我們，“但人類也要一起來。我需要他體內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警覺地問。
    烏蘇拉沒有回答。黑霧散去時，我們已經身處一個陌生的洞穴。這裏比我的秘密洞穴大十倍，牆壁上覆蓋著發光的紫色海葵，中央矗立著一個由巨型海葵構成的牢籠——父親被困在其中，銀白的須發被海葵觸手纏繞，三叉戟懸浮在一旁的魔法屏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