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不要講話了，靠窗戶的同學把窗戶關上。”數學老師嚴肅的說，轉身寫板書。
    廊外聊天的幾人暫時閉嘴，調整音量，繼續湊在一起嘀咕嘀咕。
    “我餓了。”紀琊舟將手上的書卷成桶狀放在眼上，當成望遠鏡看向對麵的教室。
    “我也是，想吃雪糕了。”
    “想喝奶茶。”
    “我想……”
    眾人紛紛附和，提議趁下節體育課的間隙跑去買零食吃，紀琊舟笑著看向她們，就在錯開眼的那一瞬間，一道黑影從樓上翻滾下來，快速向地麵墜落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還以為是誰亂丟垃圾，不經意的看過去，就在那一瞬間裏，她們的視線撞上了。
    她的臉像蒼白的紙張皺巴巴的，嘴唇毫無血色，圓圓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和絕望，喉嚨裏擠出半聲破碎的氣音，表情驚悚恐懼，和來不及反應的怕，還有一點點不甘，整個人是後仰掉落，手上還抓著一條淺灰色的圍巾。
    短短的對視，仿佛要把渾身的血液抽幹，她迅速的往前跑，趴到欄杆上往下看，黏稠鮮豔的血液從身下緩緩綻開，像是枯萎是玫瑰被狠狠的碾碎。
    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後教學樓像是水潑進熱油裏炸開了鍋，許多人蜂擁而至跑出教室，高樓層的趴在欄杆上，低樓層的堵在樓梯間門口，一樓的遲遲不敢靠近，有老師撥打了急救電話，值班醫生匆忙趕來。
    現場無一人敢動她。
    “辛年……”紀琊舟定在原地，方才那一眼她認出了她。
    反應過來，突然不尋常的往樓上跑，天台的門大敞著，裏麵的人早就逃之夭夭。
    紀琊舟氣喘籲籲，灰心喪氣要是快點反應過來就好了，扶著樓梯扶手慢慢下去，此刻天井堵的水泄不通，她站在外圍眼神搖擺不定顧盼，果然找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去哪裏？”紀琊舟說。
    落荒而逃的身影沒有停住腳步，反而加快速度，紀琊舟一個箭步將人攔了下來。
    孟玫腿軟，放棄抵抗，扶著牆緩緩坐下來。
    “沒證據……沒證據的。”嘴裏喃喃自語。
    “證據都在你身上的寫著呢。”紀琊舟指了指她的脖子。
    孟玫恍然大悟反應過來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頸間繞著一圈淺紫的印子，是圍巾邊緣勒出的形狀，不似麻繩勒出那樣猙獰，邊緣模糊地泛著淡淡的粉。
    “是她，是她先要殺了我，我……”孟玫眼睛飄忽不定，說話的尾音發虛還帶了些不由自主的顫，兩條胳膊更是抖個不停，聲音拔高了，卻做實她內心的心虛，“我就輕輕推了她一下，就一下……誰讓她沒站穩，怪不到我頭上，怪她自己。”
    “小點聲。”紀琊舟沒看她，看著不遠處醫護人員小心地將還有一口氣的辛年抬上擔架，“是你們做事太絕情了，下一次還能這麼僥幸活下來嗎？”
    “你要去舉報我嗎？”孟玫怔怔抬起眼，眼露凶光。
    “或許……會吧。”紀琊舟收回視線，覺得她這幅樣子很可笑，“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就算我不去，你當學校裏的監控都是擺設。”
    像是被抽幹最後一絲力氣，癱坐在地，癡癡望著天。
    “請個好律師，或者出來好好做個人。”紀琊舟撂下這句話，扭頭就走。
    走的稍微遠一點，掏出藏在口袋裏的手機，關閉了手機錄像，辛年生前和她接觸不少，也怕警察找她談話。
    她回頭看了眼依舊癱坐在地的孟玫。
    那就要看定的是自殺還是他殺。
    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學校都不會接受這個結果，孟家要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迎接承受溫家的怒火的洗禮。
    處理完這些事情後，找了幾塊遮擋物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血跡遮起來，就緊急通知讓大家放學回家，放了三天的假。
    紀琊舟剛回到教室，就收到通知回家。假期的喜悅衝散了不相幹的恐懼，也隻有零星幾個和辛年玩的好的同學掉了幾滴眼淚，除此之外還有沒少被她欺負的人在心中暗暗叫好。
    警車停在校門外，校長正和警察叔叔說著什麼，坐在車前蓋上的溫殊忍正看著校門口往外走的同學，精準看到了她，朝她揮手。
    “我先走了，拜拜。”
    跟聞春和魏山晴告別後，往她這邊走。
    “你怎麼來了？”
    溫殊忍拿過她的書包，放在車的後座上，關上車門。
    “發消息怎麼不回？”
    “沒看到。”紀琊舟打開手機才看到好幾條消息。
    “爺爺要讓我跟過來，學習怎麼處理這些事情。”
    “哦，這樣啊。”紀琊舟不知當講不當講，“有什麼線索了嗎？”
    “天台的監控被毀壞了，場麵後來太混亂了，慢慢查。”溫殊忍蹙起眉，“拖下去有損學校的聲譽。”
    “是啊。”
    毀壞監控，應該不是孟玫幹的，從她脖子上的勒痕看，辛年是奔著讓她死的力道去的極有可能是她幹的，沒想到現在她成了受害者，間接害了自己。
    “辛年，怎麼樣了？”紀琊舟問道。
    “還在搶救，有結果會通知我們的。”溫殊忍說，“辛年的媽媽在外地往這邊趕，孟良當起縮頭烏龜，誰也指望不上。”
    紀琊舟心中五味雜陳，孟良要是知道是孟玫幹的，他還能坐的穩嗎？
    “辛年跳樓時，我正好在走廊看到了。”紀琊舟正色小聲說，“我感覺可以排除自殺。”
    “你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溫殊忍選擇性忽略她後麵一段話。
    “沒事。”紀琊舟仍由溫殊忍檢查，考慮要不要把錄像交給溫殊忍。
    溫霍權結束談話，走過來。
    “溫爺爺好”紀琊舟調整站姿，端正態度，恭敬問好。
    “紀家丫頭吧，好久不見都長這麼大了。”
    “是好久不見了溫爺爺。”紀琊舟不擅長和長輩交流，暗暗眨眼向溫殊忍求救。
    “爺爺，怎麼樣，有眉目了嗎？”溫殊忍插入話題。
    “等受傷同學情況穩定下來，再做決定，警察同誌會逐步排查。”
    後麵對話紀琊舟沒在聽，側身到一邊，低頭玩手機。從軟件裏跳出點進相冊，來回切換不下無數次，欲言又止無數次。
    最後溫爺爺讓她們先回去，路上紀琊舟心事重重。
    “想說什麼？”
    她總是能她懂她的心思。
    將手機切到視頻，遞到她的手裏。
    播放完畢，溫殊忍神色凝重。
    辛年要勒死孟玫被孟玫反殺，說到底這是孟家的家事，不湊巧發生場地是在學校，那怕今天兩人都僥幸逃過，將來也會再次上演。
    “這個視頻是我錄的，作為證據的話難免波及到我，出於一些原因我並不想摻合。”
    最近和孟家人牽扯的太深了，尤其是上一次強綁辛年時她草率出頭，如果這件事她在摻合一腳，恐怕會遭人記恨。
    “放心，這件事不用我們自己查，自有人送上門來。”溫殊瑜說的篤定。
    把她送回家後，溫殊忍馬不停蹄的去了孟家。
    這些紀琊舟完全不知道，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是辛年倒在一片血紅裏，身體本能的**，手腳蜷縮，皮膚瞬間綻開，白森森的骨茬穿透皮膚頂了出來，這些都不是讓她敢到可怕滲人的地方，而是她閉不上的眼睛，仰麵朝天，無情無欲仿佛疼痛都無法讓她那雙靈動的眼睛再次鮮活起來，瞳孔擴散，化作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波瀾。
    這時，有人敲響她的房門，打斷她的思緒。
    “要我給你請個心理醫生嗎？”紀安瑾站在門前。
    “不用，也沒用，你不是最知道了嗎？”
    紀琊舟拒絕完就要關上門，被紀安瑾抵住。
    “還有事嗎？”
    “我會讓她開點安眠藥給你吃，最近就不要去上學了。”
    “我都說了不用，睡著了她也會出現在我的夢裏，阻擋不了的。”
    “我知道了。”紀安瑾表情低落，替她關上房門。
    紀琊舟重新躺回去，閉上眼睛辛年就出現在她的眼前，她隻能瞪著眼盯著天花板發呆。
    這是她從小留下的陰影。
    這麼多年還是無法擺脫。
    晚飯她下樓接水，廚房裏忙活的熱火朝天，紀安瑾安逸的看著電視，等著美食上桌。
    “一起吃飯。”紀安瑾換回了平時的樣子，邀請她一同吃飯。
    “不用了，我點好了外賣，下次再說。”
    “吃吧！”裴涵拉著她往餐桌上走，紀琊舟才發現桌子上已經擺了不少菜，“這頓是慶祝安瑾升職的。”
    “哎呀，不就當一個小經理嗎，搞這排場。”紀安瑾臉都快笑爛了。
    “欸？你被開除了？”紀琊舟聽不明白了。
    紀安瑾坐到桌子前，“我隻是去餘海集團拿回屬於我的一小部分，這才哪到哪。”
    確實，以後的路還很長，也許直到生命的盡頭恐怕也有可能無法完成心中的夙願。
    紀琊舟沒在推讓，等菜上齊，拿起筷子埋頭苦吃。
    紀安瑾喝的酩酊大醉，說起了胡話，傭人有眼色的退下，怕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