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收拾好東西準備去上學，推開門，走到客廳玄關處，正好和通宵加班的紀新月撞了個正著。
    玄關處兩人短暫的對視一秒，各自撇開眼，誰都沒有開口。紀琊舟側過身靠在牆上，讓紀新月先過去，默不作聲的玩著手機。
    蘇秘書感覺氣氛不妙，岔開話題，遠離這片紛爭之地，再起禍端。
    不知是昨天連綿不斷地下了一日的雨的緣故，清晨的天空沒了往日霧蒙蒙的灰白色，藍的透明，像是剛用泉水衝洗過的玻璃，澄澈幹淨。
    早起沒食欲的胃此刻也因好天氣舒緩不少，路過早餐鋪順手買了杯豆漿，在公交車一晃一晃的路突中順利到達學校。
    溫殊今天依舊請假，李折同樣沒來。紀琊舟把手上薄薄的塑料杯捏的次啦響，不爽的扔進垃圾桶，和後排的同學說說笑笑，沒有想回位置的意思。
    紀琊舟班級人緣不錯，和誰都能說兩句，脾氣也不是外邊傳的那樣囂張跋扈，甚至還有點好，沒見過紀琊舟發過飆，幾次打架還都是幫同學。
    “紀琊舟，你和沈戀是很早就認識了？”妹妹頭的女生問道。
    紀琊舟想了想，“差不多…五六歲就認識了到現在。”
    “關係一定很好吧！”另一個同學問道
    “還可以。”紀琊舟淺笑回答。
    她和沈戀玩到一起是溫殊忍轉校後關係才有所改變，親密無間倒也說不上，正常的朋友，兩人沒有共同愛好，關係自然親近不了多少。
    聽到這個回答，兩人對視一眼，拉著紀琊舟的衣服讓她坐在她們倆中間。
    妹妹頭叫魏山晴，另一個叫聞春，是班裏有名的八卦二人組，消息也是一等一的靈通。
    “她和南蒼談戀愛你知道嗎？”魏山晴壓低聲音。
    “我知道。”
    “她今天不來上學你知道為什麼嗎？”聞春問道。
    “她在班級群發病假。”
    “你是不是傻。”魏山晴笑道，“孟玫把她打了，聽說蠻嚴重的。”
    紀琊舟不說話了。
    “孟玫霸道慣了，她雖然和南蒼分手了，但不是自己想分的，沈戀家世比她低，剛分沒幾天就和南蒼談上了，麵子裏子都沒了。”魏山晴說，“你也去勸勸她，不就是一個男的嗎，不至於和孟玫搞的你死我活的。”
    不至於？
    沈戀人如其名，戀愛腦，談起戀愛親爹親媽都不認識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是不分手，她也沒有辦法。
    “辛年來上學了，十個手指包的跟個棒槌一樣，要是我，我就不來上學了。”提起孟玫聞春就想起辛年。
    “怎麼搞的，這麼嚴重，不敢想象不到有多疼。”魏山晴抱住胳臂，打了個冷戰。
    “到底是怎麼弄的？”紀琊舟揣著明白裝糊塗。
    聞春賣了個關子，故作高深的喝口水，“我聽別人說的，不保真，別亂傳。”
    魏山晴和紀琊舟比了個OK的手勢，保證絕對不會外傳。
    還有一分鍾就要上課，聞春長話短說。
    “一句話總結，她搶了她姐的未婚夫。”
    話音剛落，來不及震驚，上課的鈴聲就響起，紀琊舟回到位置上坐好，孟家是真的要把辛年往死裏逼，用不了多久肯定傳的人盡皆知，把她架在火上烤。
    “拿出課本，翻看第五十三頁……”翟雙莫名其妙的瞪了她一眼。
    紀琊舟翻看英語書，沒看翻到那頁，翻看就行，托著腮幫子神遊在外。
    “紀琊舟來一下辦公室。”下課時把她叫走了。
    雖然不想去，但是她也不想妥協。
    “老師，我要上廁所。”
    翟雙臉青一陣白一陣，緊抿著唇像是繃緊的一條線，臉部肌肉顫動幾下，忍住擋住同學的麵上對她破口大罵。
    “先過來。”
    跑不掉了。
    紀琊舟喪著臉跟在她身後，每一步都寫滿不情願。
    “很不情願？這就是你的態度。”翟雙坐在椅子上，紀琊舟站在辦公桌前。
    “我沒犯錯啊。”紀琊舟複盤的行為，找不到一點錯處好吧。
    “如果一個學生來上學的標準是不犯錯，而不是認真學習，那我覺得你沒有來學校的必要了。”
    “讓你家長來學校，有必要好好談談了。”
    合著在這等她呢。
    翟雙將手機調到撥號界麵，推到她麵前，示意她打電話。
    要不是辦公室還有別的老師，她直接就是有話直說了。
    “我家裏人不太方便來，老師。”紀琊舟含蓄的說，“有事來不了，都來不了。”
    “什麼叫來不了，把你七大姑八大姨全叫來，家長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說的話大義凜然，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好老師，要不是知道內情還真被她唬住了。
    “我爸死了，奔喪呢，來不了。”紀琊舟輕描淡寫的說。
    翟雙定在原地，呼吸都停止了，眼珠子直直的看著她，表情呆滯一瞬。
    紀琊舟說話時沒壓低聲音，周圍老師講題的聲音也變小了，眼睛止不住的往這邊瞟。
    “真的？”翟雙如喪考妣，比她這個女而還要悲痛，幸好她的辦公桌是第一排，麵朝門，要是別旁人看見了，她有口難辯。
    “你為什麼不去？”翟雙不愧是老師，瞬間抓住了漏洞。
    “不想去，也不差我這一個。”紀琊舟壞笑，微微俯下身，用隻有她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耳語，“私**太多了，哭喪暫時還輪不到我。”
    被發現了，看來紀琊舟也沒有外界說的那麼無腦無知。
    “我很好奇，誰給你的勇氣在我的麵前，一而三再而三拿腔作勢，擺老師的架子。”紀琊舟從未像現在一樣安分守己，可有人偏偏一直找她的麻煩。
    刺耳的鈴聲響起，紀琊舟的嘴巴張張合合，翟雙卻聽不見她在講什麼，恐懼先行替她做出了反應，直到紀琊舟很久，冷汗順著額頭滴在桌子上。
    看懂了，看懂最後一句話：在招惹我，就去死吧！
    她的臉，映在她的瞳孔，看到了臉色蒼白，瑟瑟發抖的她。
    “翟老師，還不去上課。”一位老師去飲水機打水，看到她還在坐著，出言提醒。
    翟雙才從恐懼中清醒，慌張收拾上課要用的東西，強顏歡笑，“馬上就去。”
    走進廁所發現辛年呆坐在台階上，茫然若失的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聽見有人進來，如驚弓之鳥般無神的雙眼就這樣看過來，紀琊舟後退一步，以為誤入恐怖電影的片場。
    她瘦了，瘦了很多，兩頰如刀削般凹陷進去，眼窩也是，合身的校服此時像是套在她身上的麻袋，軟塌塌的。
    “幫幫我。”
    紀琊舟進退兩難。
    幫？她算什麼？
    “我…幫不了你。”紀琊舟蹙起眉，對於她現在頹廢的狀態感到痛心，“誰都幫不了你。”
    “是啊，就隻會欺負我。”幹癟的眼淚從她的眼尾緩慢滑落，她早已流幹眼淚。
    “我是累贅。”
    “別這麼說。”
    辛年抱住膝蓋，下巴放在上麵，愣愣的看著前方。
    “我的存在讓我媽錯失最好的芳華，沒法結婚，沒法回家，沒法辭去那份讓她痛苦的工作，沒法讓她反抗，沒法離開這個城市，現在因為我的私欲，沒法後退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眼下的難處……”紀琊舟詞窮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或許吧。”
    短短幾日，辛年從單純驕縱變成消沉敏感，害人不淺。
    紀琊舟沒打算回去上課，去醫務室的床上睡覺去了，值班醫生見她好久沒來，還找她搭了幾句話。
    睜開眼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縈繞在鼻尖消毒水的味道，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在那裏。拉開簾子，換了一個值班醫生，見怪不怪道：“距離你上課還有三分鍾。”
    懶洋洋道謝，慢吞吞的往教室走，卡著點坐到位置上。
    數學老師是個脾氣爆的女老師，拿著隻有十幾本的練習冊火大的把所有人罵了一通，尤其是課代表，全班三十個人，交了了不到二十就說交齊了。
    沒寫作業的她挨個點出來滾出去站著，紀琊舟當之無愧位列其中，因為她的練習冊丟了，所以沒寫。
    教學樓是回字形，長廊連接，四個角是樓梯間，中間是一個巨大寬闊的天井，用於課餘活動，每層樓配備圍欄，防護措施到位。
    紀琊舟站在教室後門，把書扣在臉上，旁邊牆上一溜煙趴了一排奮筆疾書補作業的同學，她顯得格外悠閑。
    “幫我拿一下，我好抄。”聞春把手機塞到她手裏，看著手機裏的答案，鬼畫符似的將題目填滿。
    “你來了。”
    刺骨蕭瑟的秋風不斷刺透她的瘦小的身軀，心髒千瘡百窿。
    “嚇唬我呢？”不該出現在學校的孟玫出現在天台。
    辛年雙臂張開，讓淩冽的風再吹的透徹一點，“我這樣可嚇不到你。”
    “少在這裏裝模作樣。”孟玫走上前，脖子上係著的圍巾被風吹起，軟糯蓬鬆的觸感輕輕掃過她的臉頰，此刻她感到被戲耍的煩惱。
    “我是真的把你當成姐姐，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姐姐？”孟玫輕蔑，“私生女就要藏起來，夾住尾巴活著，什麼好事都要你占嗎？”
    “不用聯姻，不用背負家族期望，還能有榮華富貴的生活我也想過，在那麼多人裏挑中了你，多虧了你平日裏囂張的作風。不是要取代我嗎，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