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從終到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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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樂遲疑了一瞬,而後站起來,走到一邊,望著牆上垂掛的卷軸畫像,忽然沉默下來。
這畫像很有些年代了,有些泛黃,他不知如何開口。
救出殿下後,雲樂本想一心一意護著他,不摻和任何事了,外麵的世界對殿下太危險,雲樂甚至想過把他藏起來。
他並非承受不住化龍劫的痛苦,隻是沒想到,進入化龍劫後,連分身都維持不住,讓殿下受了一次又一次委屈。
而且如今,殿下的事已經被周栩聞那混蛋透露了不少。
雲樂的指尖懸在畫卷前,像是怕驚擾了某個沉睡的魂魄。泛黃的絹布上,墨色已被歲月暈染得模糊,卻仍能看清畫中兩個少年——銀發的龍族少年抱臂而立,眉目間盡是張揚;而他身旁那位執卷的公子,一襲素袍,含笑的模樣與此刻坐在椅中的淮安如出一轍。
”三百年前。。。”雲樂的指節擦過畫中人的衣袂,那裏有道陳舊的裂痕,像是被人反複摩挲過,”殿下總說這畫把我畫醜了。”他忽然笑起來,眼角卻泛起血色龍鱗紋,”可後來連這拙劣的畫,都成了奢望。”
淮安猛地站起,膝頭的薄毯滑落在地。畫卷右下角題著的小楷突然刺入眼簾——”永昌七年,與阿樂遊春於白鹿台”。那是。。。他的字跡。
記憶的碎片如利刃剜進腦海。他看見自己握著畫筆被雲樂搶走,龍族少年氣鼓鼓地指著畫上龍角:”哪有這麼短!”又看見戰火焚天時,自己親手將這畫卷塞進雲樂染血的戰甲裏。。。。。。
”所以那日亂葬崗。。。”淮安的聲音嘶啞得可怕,”不是你我初遇?”
”從來都不是。”雲樂伸手拂過畫卷,銀灰色眸裏映出淮安慘白的臉,”是殿下第一百零七次。。。忘記我。”
淮安忽然想到了周栩聞的話,有些慌亂:“我、我真的已經死去了?”
他突然覺得一刻也等不了了,必須立刻回到老人峰問個清楚。
身體還未痊愈的傷口在隱隱作痛,但淮安已經顧不上這些。他沉默地站起身,徑直朝門外走去,甚至忘記自己身上還穿著雲樂的衣裳——那件繡著暗紋的靛藍色長衫此刻鬆鬆垮垮地掛在他消瘦的身軀上。
雲樂站在原地沒有動。當淮安與他擦肩而過時,他下意識伸手想要阻攔,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修長的手指慢慢收攏,最終垂回身側。這是他們之間長久以來的默契——無論何時,他都不會違背殿下的意願。
屋外的陽光刺得淮安眯起眼。他抬手召喚出佩劍,動作行雲流水得完全不像個傷患。劍光驚起了草叢裏的野兔,它們豎起耳朵,好奇地望著這個搖搖晃晃禦劍而去的白衣身影。
風在耳邊呼嘯,淮安卻感覺不到。他的視線開始模糊,靈力像沙漏裏的細沙般飛速流逝。不知飛了多久,他終於支撐不住,從半空中栽了下來。
”砰”的一聲悶響,他重重摔在官道上。路人們驚呼著圍上來,卻見這個渾身纏滿白布條的怪人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走去。
沿途的風景從平原變成高山,又從高山變成城池。有幾次,他隱約聽到身後傳來追兵的腳步聲,但奇怪的是,那些聲音總是很快消失不見。他的天眼始終緊閉,就像一扇被鎖死的門。
三天?還是五天?淮安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進食了。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絲,又被他不自覺地舔去。直到某個黃昏,他的雙腿終於背叛了意誌,重重跪倒在地。
這一次,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一雙熟悉的靴子停在自己麵前。當那雙溫暖有力的手臂將他抱起時,淮安沒有掙紮。他疲憊地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不遠處,一片靛藍色的衣角在風中輕輕擺動。
他自從亂葬崗醒來,就好像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他循著線索死命追趕,可是真相隻是離他越來越遠。
隻有亂成一團的現實,在他和真相之間,逐漸堆砌了一堵高牆,令他寸步難行。
理智告訴他真相就在眼前,可是他不願接受。
二十年的生涯,他什麼試煉沒有做過,可這個坎,他好像就是跨不過去了。
從前的他一往無前,可是這次他倒下之後,竟然有點想逃避了。
這時,他聽到那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殿下,對不起。”
聲音都啞了。淮安聽得很明白。
可我不至於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