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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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他喝完,然後淡淡道:“我沒有名字。”
“但若殿下賜名,我很樂意接受。”
淮安水咽到半路,差點嗆到:“怎麼可能,而且取名怎能兒戲?”
“名隨主定。”少年坐在床邊晃蕩著腿,一臉坦然地望著他,“殿下這麼有文化,起的名字必然好聽。”
“我取的話。。。。。。。”淮安果然很吃這一套,“那必然是很有水平的。”
少年問:“是什麼名字?”
他突然覺得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眼前一個畫麵倏忽飛過,很快消失了。
淮安沒有在意那些畫麵,隻當是噩夢殘餘。一向沉穩如海麵的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不如你就叫雲樂。”
少年眉梢微挑:“什麼寓意?”
“寓意你早點回家,”淮安撐著青石台緩緩坐直,素白的僧袍在塵土中纖塵不染。他望著少年時,眼尾微微彎起,像古寺簷角懸著的新月,“跟在我身邊太危險啦小朋友。”
殘破的窗欞漏進一縷夕照,恰好落在淮安執佛禮的腕間。少年盯著那截白玉般的手腕發呆,眼見少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他笑:“知道出處嗎?”
“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少年嘟囔著別過臉,耳根卻染上了和晚霞同色的紅。
他沒看見淮安垂眸時,唇角轉瞬即逝的俏皮弧度,像古刹簷角被春風撞響的風鈴,餘韻未散便又恢複出塵的寂靜。
麵前的殿下眉目清潤,氣度沉靜,在這殘破的廟宇裏,恍若一尊被塵世遺忘的玉像,本該端坐蓮台,不染凡俗。
淮安見他愣神,不由莞爾,心想這少年倒是率真。他俯身去尋鞋子,語氣溫和:“既不願歸家,總該告訴我真名吧?”
“雲樂。”少年答得簡短,轉身去取窗邊晾著的外衣。淮安見他動作利落,不由微微偏頭,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倒是有勞你了。”
雲樂動作一頓,手臂僵在半空,隨即垂眸,語氣平靜:“殿下若不習慣,可以自己來。”
淮安接過衣衫,指尖無意擦過少年粗糙的掌心,觸到幾道薄繭。他不動聲色地攏好衣襟,溫聲道:“多謝。”
雲樂略一頷首,轉身便往外走:“殿下稍候,我去看看爐上的湯。”
淮安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師父曾提過山下有專門教導侍從的學堂,可這少年言行間總透著一股違和——像是刻意為之的規矩,卻又在某些時刻流露出未經雕琢的莽撞。
他不肯吐露真名,亦不願歸家,想必有難言之隱。淮安想起自己幼時在老人峰,也曾因一時意氣離家,最終被師父提著衣領拎回禪房。
少年心性,大抵如此。
也罷,這一路山高水長,慢慢勸導便是。
山間霧氣未散,淮安攏了攏衣袖,踏出廟門。
空地上,雲樂正俯身攪動著一口小鍋,削淨的樹枝在他手中輕輕撥弄,鍋底柴火噼啪作響,乳白的湯水翻湧著,浮起幾朵圓潤的野菌,香氣已隨著晨風飄了過來。
淮安不由駐足,唇角微揚。他緩步走近,衣擺拂過沾露的草葉,在雲樂身旁蹲下:“好香的湯,是什麼?”
“回殿下,山雞燉野菌。”雲樂頭也不抬,手上動作未停,卻忽然起身,三兩下搬來一塊平整的青石,用袖子蹭了蹭,“您坐這兒。”
淮安這次沒再推辭,拂衣坐下。湯鍋咕嘟咕嘟冒著泡,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少年的側臉。山風掠過樹梢,驚起幾隻麻雀,撲棱棱落在不遠處歪斜的籬笆上,歪著小腦袋朝這邊張望。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隻有柴火偶爾爆開的輕響,和湯水翻滾的溫柔聲響。
淮安深吸一口山間清冽的空氣,晨露的濕意沁入肺腑,讓他混沌的思緒為之一清。他垂眸看向腰間隱隱作痛的傷處,指尖觸及粗布包紮的紋理時,昨日的記憶如碎瓷般紮進腦海——亂葬崗的枯白骨手,客棧的一片混亂,還有。。。
”這是何處?”他望著湯鍋裏升騰的白霧問道。
雲樂攪湯的樹枝微微一頓:“大周主城外的側村。”
淮安的目光追隨著麻雀輕盈的跳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向破敗的廟宇:”這裏。。。是北楚時期的建築?”
他眼中閃過一絲孩童般的好奇,那是常年居於山寺也未能消磨的求知欲。
”現在是大周了。”少年垂眸看著翻騰的湯水,”北楚時,這裏供奉的是川流神君,傳說中能馭水行雲的真神。”他指向廟牆殘存的壁畫,隱約可見褪色的流水紋樣,”大周立朝後推行新祀,隻是這偏遠山村。。。”
淮安忽然輕笑出聲。他想起師父醉酒後漲紅著臉,拍著石桌宣稱自己就是川流神君的模樣。那老和尚總愛編些荒唐故事,從”年輕時大敗魔族”到”極北之地封印都是我的功勞”,如今連神君的名號都敢冒用。
”殿下笑什麼?”雲樂投來疑惑的目光。
”想起個愛說大話的老頭。”淮安斂了笑意,轉而打量起廟宇的構造。那些斑駁的梁柱確實帶著前朝風格,隻是不知師父那些醉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假。
淮安忽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這已不知是第幾次想起老人峰了——明明身在險境,思緒卻總往那山間禪院飄。他閉目內視,靈力如將熄的殘燭般微弱,毒素更是在經脈中築了巢。若強行趕路。。。指尖不自覺掐進掌心,又緩緩鬆開。
他在亂葬崗醒來時就做過的推算。天眼所見,師門命燈未滅;心印所感,師父安好如常。既如此,急躁反倒落了下乘。
”說來,”他吹散湯麵熱氣,語氣隨意得像在討論晨露,”如今這廟裏供的是哪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