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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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書房內,燭火搖曳,將蘇曉卿的身影投在滿牆書卷上,拉得細長。
他獨自坐在寬大的黑檀木書案後,指尖再次拂過今日朝堂上小皇帝用來雷霆一擊、扳倒梁秋實的那本關鍵賬簿。紙張粗糙的觸感下,是一個個被朱筆圈出的名字和數字。
這些名字……蘇曉卿的眉頭越蹙越緊。大多是近一兩年新晉的地方官員,知縣、縣丞、主簿、稅吏……官職品階皆不高,卻恰恰是直接掌控賦稅、勞役、治安,能與地方豪強勾結、也能輕易壓榨百姓的關鍵職位。梁秋實身為吏部侍郎,手握銓選之權,安插這些人確實易如反掌。賬簿記錄清晰,賄賂金額、時間、最終獲得的職位一目了然,看似鐵證如山。
但……太清晰了。清晰得像是故意擺出來給人看的。以裴弘毅的老謀深算,若真是他核心黨羽的買賣,會如此直白地全部經由梁秋實一手操辦,留下這麼一本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目錄”的賬冊嗎?這更像是一層刻意放在外麵的障眼法,或者……是為必要時棄車保帥準備的“罪證庫”?
正沉思間,書房外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侍從低低的問安聲:“蕭公子。”
“蘇。。。。王爺回來了?”
大概是蘇曉卿剛剛回府時太著急,聲響驚動了外麵候著的下人。
緊接著,書房門被輕輕叩響。
“王爺?”是簫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和關切,“你……在裏麵嗎?我在藥廬聽到些動靜……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蘇曉卿腳步一頓,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紛亂思緒。他走到門前,拉開房門。
簫逸正站在門外,一身素淨的寢衣外隨意披了件外袍,墨發未束,臉上帶著剛被驚醒的朦朧,卻又難掩擔憂。他微微側著頭,“望”向蘇曉卿的方向。
“吵到你了?”蘇曉卿的聲音放緩了些。
“沒有。”簫逸搖搖頭,“隻是感覺……王爺似乎心緒不寧。可是今日朝堂之上,有何變故?”他雖然看不見,但聽覺和感知異常敏銳,加之對蘇曉卿氣息的熟悉,輕易便察覺到了對方不同往常的凝重。
蘇曉卿看著他臉上真切的關心,心中微暖,側身讓他進來:“進來吧。確實有些事。”
他引著簫逸在旁邊的榻上坐下,自己也坐回書案後,揉了揉眉心,將今日朝堂上小皇帝如何發難、梁秋實如何被當場拿下送入刑部大牢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梁秋實倒台,本是好事。”蘇曉卿語氣沉凝,“但我總覺得此事未必如表麵那般簡單。這本賬簿,”他指了指案上的冊子,“看似證據確鑿,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蹊蹺。”
接著,他又將白日回府時遇見瘋婦周蘭芝攔街尋女,以及聯想到的京城婦孺失蹤案,連同自己派影七去調查沈家和外邦人關聯的事情都告訴了簫逸。這些線索像散落的珠子,在他腦中盤旋,卻暫時找不到那根能將其串聯起來的線。
簫逸安靜地聽著,蒼白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他雖目不能視,但思維卻飛快運轉。蘇曉卿描述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他腦海中構建出清晰的圖像。
沉默片刻後,簫逸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王爺,若今日梁秋實隻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那真正的幕後之人……此刻會如何做?”
蘇曉卿一怔。
簫逸繼續冷靜地分析,語氣與他青澀的麵容形成反差:“梁秋實與那人本是同舟之人,知曉太多秘密。如今舟將傾覆,以那等位高權重、心狠手辣之輩的行事風格,為求自保,難免會……殺人滅口,來一出死無對證。到時候,所有罪名皆由梁秋實一力承擔,而他自身則可高枕無憂,甚至……還能趁機清理掉一個潛在的隱患。”
蘇曉卿聽著,臉色驟然一變!
“糟了!”他猛地站起身,手掌重重拍在書案上,震得筆墨紙硯皆是一跳!“刑部!刑部大牢裏必有裴弘毅的人!若他要滅口,必定會趁熱打鐵,就在今夜!”
他瞬間驚出一身冷汗。自己竟險些忽略了如此關鍵的一點!隻顧著思索賬簿和失蹤案的蹊蹺,卻忘了最根本的——裴弘毅絕不會留下梁秋實這個活口!
“紀黎!霧刃!”蘇曉卿毫不猶豫,立刻沉聲喝道。
兩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內,單膝跪地:“主子!”
蘇曉卿語速極快,命令清晰果斷:“立刻潛入刑部大牢,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梁秋實的性命!將他秘密帶出安置!霧刃,你擅長易容之術,留下扮作梁秋實,務必裝得像,能拖一時是一時!”
“是!”兩人毫無遲疑,領命後身形一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隻餘窗欞輕微晃動。
書房內再次恢複寂靜,隻餘燭火噼啪作響。
蘇曉卿深吸一口氣,看向依舊安靜坐在榻上的簫逸,眼神複雜。沒想到,竟然是簫逸在關鍵時刻點醒了他。
書房內再次恢複寂靜,隻餘燭火噼啪作響。
蘇曉卿深吸一口氣,看向依舊安靜坐在榻上的簫逸,眼神複雜。沒想到,竟然是簫逸在關鍵時刻點醒了他。
“多虧你及時提醒我。”蘇曉卿的語氣帶著真誠的謝意。
簫逸微微搖頭,聲音輕緩:“王爺心係諸多要務,一時未能慮及亦是常情。我不過是……恰巧想到了此處。”他頓了頓,補充道,“能幫上王爺便好。”
一陣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隻有燭芯爆開的輕微噼啪聲。最終還是蘇曉卿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語氣較之前輕鬆了些許,帶著明顯的關切:“這幾日在王府,一切可還適應?眼睛如何?睡得可安穩?”
簫逸聞言,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暖意。他依舊端正地坐著,回答道:“謝王爺關懷。一切都好。府中大夫每日來為我針灸,魏老也悉心教導功課。還有……”他稍作停頓,似在斟酌用詞,“紀黎和霧刃,他們也會指導我武功上的問題。”
他微微偏過頭,聲音雖輕卻清晰:“王爺救我於危難,予我安身之所,延醫用藥,授我學識武藝……此恩,簫逸銘記於心。”
他蒙著白紗的眼睛“望”向蘇曉卿的方向,語氣變得堅定,“我明白王爺的苦心。我會依王爺所言,讓自己盡快強大起來。唯有如此,方不負……父皇母後在天之靈,方能……雪恨。”
蘇曉卿聽著他這番雖稚嫩卻已透出堅毅的話,十分的欣慰,唇角不自覺地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他在心中默念:“長命,聽到嗎?他現在,總該是真心信任我了吧?”
長命看著後台那剛剛艱難爬升到“60”的信任度數值和旁邊明晃晃的“50”喜愛值,沉默了片刻,最終隻是含糊地回應:【…宿主近期努力卓有成效,男主對宿主的依賴性與好感度呈穩定上升趨勢。】它選擇暫時不具體彙報那並不算高的數字。
蘇曉卿得到長命模糊的肯定,心情更舒緩了些。他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溫聲道:“如此便好。時辰不早了,你身體還需靜養,先回去歇息吧。”
簫逸順從地點點頭,起身,憑記憶和感覺向門口走去。他的動作依舊謹慎,卻比初入王府時流暢了許多。
行至門前,他的手搭上門框,腳步卻頓住了。靜默一瞬,他忽然極輕、極快地低語了一句,聲音幾乎融在夜風裏:“晚安,舅舅。”
話音未落,他已拉開門,纖細的身影迅速融入廊下的黑暗中,腳步聲漸行漸遠。
書房內,蘇曉卿明顯愣住了,待那聲稱呼在耳邊清晰回響起來,他才反應過來,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低聲自語:“這孩子……倒是挺傲嬌。”
不過,這聲意外的“舅舅”,確實像投入湖麵的一顆小石子,在他心底漾開了一圈微妙的漣漪。無論簫逸是出於何種心緒叫出這一聲,都無疑是一個信號。他看向窗外濃重的夜色,唇邊的笑意未減。起碼,這些時日的苦心,沒有白費。
作者閑話:
嘶,蘇總帶孩子還是缺乏經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