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二人循聲望去，隻見門口值班的擎楠衝她們瘋狂擠眉弄眼，還努努嘴，弄得人摸不著頭腦。
    青棠淩空衝他做了個抬手要打的動作，卻被一旁的朱槿拉住，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二人背靠著的窗扇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公主正雙手撐著下巴，衝她挑眉，眼裏全是揶揄。
    而公主背後立著的太傅也撫著自己蓄了多年的胡須，嘴角噙著看好戲的笑，原是師生二人上午的課告一段落。
    完了，方才一時興奮失了分寸，沒注意壓低聲音，那句話竟然一個字不差地讓正巧開窗透氣的公主聽了去！
    “怎麼不說了？我會吃人嗎？”江雲殊一開口就徹底打消了青棠打哈哈糊弄過去的退路，甚至還往窗外探了探身子，就差把自己懟到青棠臉上了。
    咕嘟。青棠驚慌之間還記著手邊的茶水，咽了好大一口，一旁的朱槿就看著她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都忘了自己是不是該抓緊事情向公主表忠心，畢竟她可有引導青棠的職責在。
    “殿下！”茶水不像是咽進了肚子裏，倒像成了能瞬間提神開智的靈丹妙藥，青棠一個起身就攥住了五公主的左手，“我沒有在質疑殿下，隻是擔心殿下您日夜操勞，對自己過於嚴苛，長久下去怕會於身體有損啊！”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都被她這突然襲擊搞得下意識後仰，仿佛擔心這靈丹妙藥的效用傳播到自己身上，一時竟沒人追究她這前後不一的態度。
    還是江雲殊吃多見多，嘴角抽搐了兩三下，又抖抖肩膀快速掙脫一陣惡寒，當機立斷把手抽出來，又快速伸出食指頂了兩下小宮女的腦門.
    “你這丫頭鬼精鬼精的，當我沒長耳朵、聽不出你嫌同事和上司是工作狂？”
    雖然她早下定棲雪閣禁止惡意內卷、鼓勵做完事情就收工，卻也沒打算打壓員工積極性啊，更何況如今還出了這種看不慣別人自我激勵快速成長的。
    不成！
    她要維護棲雪閣一等一的好員工，她日後的大總管一號人選朱槿大人！
    “你！月底別閑著，寫份工作總結報告出來，瞧瞧有什麼長進了，敢對領導指指點點呢！”
    說完就揮開青棠扒在窗框的手，關上窗像是在人眼前打上“拒絕協商”的標語。
    “冤枉啊——”後麵的話都聽不清楚，是朱槿早看懂了公主的意思，搶著上來捂住小丫頭愛招惹是非的嘴。
    一牆之隔的殿內，師生二人相視一笑，張太傅端起今日學生孝敬的雲霧茶，又開始期待午膳桌上會有什麼新鮮菜色。
    就這麼半日相安無事，隻有青棠一個人嘟著嘴迎接其他人的打趣和嘲笑，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
    太傅說今日與好友相約了在外頭茶樓敘舊，就不在宮中用膳，剛要走出殿門，就見彩月急匆匆進來，走得比五公主衝去爆炸的工廠那日還急。
    張老頭退至門側，為她讓出一條路。朱槿都來不及通報，反應過來才追著彩月一起進了門，不等她開口就先替她找補：“彩月應是有急事要報，這才驚擾了殿下和太傅。”
    還端坐在書桌前翻閱書冊的五公主抬手示意，這本不是大事，先不說她今日的課已經結束，就是彩月這自由行走的特權都是她親口準的。
    畢竟管著工廠的事，大事又不敢自己做主，總得偶爾來尋公主得了批示才行。
    朱槿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又是太過謹小慎微。從某種角度來講，青棠那話也沒說錯，過於自製也會感到疲累，得找個機會開個內部會議才是。
    “是菌粉還是製藥出事了麼？”她收回差點發散出去的思維，溫聲安撫著麵前氣還未喘勻的金牌銷售。
    “沒……”彩月仍是上氣不接下氣，話都斷斷續續說不順溜，還是一旁的朱槿看不下去，倒了碗茶往她手裏塞，等咽了兩大口才好不容易聲音平穩些。
    “是回來路上遇見顧太醫，他慌慌張張地抓著我就講，說是研究出了新的藥，真正可以治疫病的，具體的他著急忙慌也沒說清，隻塞給我這個讓帶回來。”她說著就從袖口裏掏出一卷手稿，遞到公主手裏。
    江雲殊一展開，本還在一邊湊熱鬧的太傅就瞬移似的將腦袋湊過來，一老一少定眼一瞧，這手稿上竟密密麻麻記錄著顧太醫從發現到實現新藥物研製的全過程。
    尤其最後兩張，還記載了他在研究過程中發現不同類別的不同作用，直接就並線將兩種不同功效的都做了出來，正巧對應了先前五公主同他說的“治愈”與“預防”。
    草草翻閱下來，江雲殊頓時喜上眉梢，樂得完全沒有了先前安撫彩月那會兒的矜持模樣，卻是在快要跳起來的時候，被身側還在認真端詳最後兩頁藥方及具體製作過程的太傅拎著後脖頸的衣物就按了下來。
    江雲殊不明所以，看看太傅，又轉頭對同樣不知所措的宮女們對了對眼，眼珠子提溜轉得都快酸痛了，方聽太傅發話，卻是對著彩月問：“顧太醫如今在何處？”
    彩月應答如流，哪還有當日被五公主半推半就著在禦花園吆喝的青澀：“他塞了這些給我，就匆匆忙忙往來時路走，想必是回太醫院了。”
    說是太醫院，誰不知道如今顧清淮這社恐分子得了陛下欽賜的研究局跟得了多貴重的寶貝一樣，恨不得整日紮在裏頭不出來，也見不著旁人用不著打交道。
    “太傅這是打算……”五公主話到嘴邊留半句，就等著太傅接茬。
    還好她這老師也是疼學生，順嘴就將話頭接起：“他既研製出了藥物，又有了幾日的試驗為基礎，想來是既有現成的藥丸，也有現成的病例，那不還收集起來，通通呈報給陛下？”
    江雲殊一拍腦門，她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與顧太醫當真腦電波同頻共振的喜悅中，竟將這掌握大權的皇帝老爹拋在了腦後——畢竟皇帝不發話，她手底下那些工人哪來的膽子敢批量生產藥物啊。
    “誒嘿，是是是！”她反應過來就急忙扯住太傅的袖子企圖撒嬌，“還是太傅想得又快又周到，學生還是太年輕，想必還得修煉個好些年才能趕上老師您呢！”
    張煜騫一斜眼，下巴一樣：“嘴這麼甜，打的什麼主意？又指望著我來跑腿呢？”老狐狸隻需一眼，就將小狐狸看個底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