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這種事！”少年們憤慨之情溢於言表。
    “你放心，老爺子。”那個先前還說關我們什麼事的少年一拍胸脯，應道。“這事，我們管了！定叫那喜三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些您先拿著。”女娘解開荷包，拿出幾兩碎銀放在老者身前，“將你……”
    她看了一眼老人緊緊摟在懷中的男孩，低聲道：“將你孫兒好生安葬吧。”
    “這，這怎麼行！”
    “萬萬不可啊恩人！！”老人大驚失色，緊跟著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手上卻是將那些銀子飛快攥入手中。
    “……”
    公孫惜花目送老人蹣跚遠去的背影，尉遲送，也就是那位書生少年道。
    “時間也不早了，師妹，我們還是先回客棧吧，在哪裏商量這件事。”
    他們一行人第一次下山，長輩也不求這幫傻小子傻姑娘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權當是來見見世麵。
    他們心中自也是憋著一股氣，想要做出點什麼來給長老師父們瞧瞧。
    像話本裏說的，少俠一經下山，便是翻天覆地，驚豔江湖，從此世人看我，便如仰望穹頂。
    “說的也是。”公孫惜花讚同的點點頭，“我們也可以順道打聽打聽那喜三到底是何人物。”
    ——“喜三——？”小二端著茶壺，頗為詫異的拉長語調，似是不明白這群仙家修者怎會與他扯上關係。聽罷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才笑著說。
    “哎——我想各位仙師定是被那三人給騙去了。”
    “怎麼說？”尉遲送皺眉，啪的一聲打開扇子，另一隻手按住準備起身的少年。
    “小仙師有所不知，那老的原是我們這一個賣唱的，功夫稱得上了得，甚至比起城主府裏養著的名角也不遑多讓。”
    “這一來二去，名聲自然也打起來了。”小二躬著背，四處看了看，悄聲道：“可這哪裏又是什麼好事，名聲大了，總有人那他與府上那幾位做比。引得那些個……”
    小二撇撇嘴，眼裏閃過一絲不屑：“於是就與貴人們提了幾句，沒過幾天，那老張的嗓子就壞了。”
    “這麼說，這喜三便是那幫凶。”公孫惜花聞此，又覺得那老少可憐起來。
    “那可不。”小二唏噓，想到自家病弱的母親和年少的弟妹，多少有點感同身受起來：“其實老張也是可憐，吃飯的家夥沒了不說，還帶著個五六歲的娃娃……”
    忽的又想起麵前幾位是被騙的苦主，連忙找補，陪笑道。
    “當然再怎麼樣也不能騙幾位仙師啊！……”
    “算了算了。”吳皆揮手打斷，心情複雜。先前立下的諾言如哽在喉，最終化作一聲長歎。
    “這算什麼事啊！！”
    “算給你們個教訓。”白衣人悠悠接上，“讓你們長點記性，省的下回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見他開口，眾人頓時如鵪鶉狀低頭，私底下互使眼色，麵上皆是大氣不敢喘。
    ————
    “那幫人還真是大方，果真是心地善良。”老張數著手裏的銀子，喜不自勝，黝黑的臉都皺成一團麻花。
    明明是在說人家蠢。
    “……”阿鬆蹲在他腳邊，嘴巴鼓動著嚼著什麼東西。
    是老張趁跪在地上時偷偷撿起來的，那位女娘灑落的糖。
    這對阿鬆來說是個稀罕貨色，因此一直含在嘴裏不舍得吃下去，可即使他再怎麼珍惜，那個糖還是在以極快的速度融化。
    肉痛的從手中數出一小半銀子，老張遞給一旁抱著手的男人，正是那追著阿鬆跑的男子，名叫狗成。
    “拿去吧。”老張扭過頭，隻覺割肉剖心也不過如此。
    “至於嗎？每次都來這套。”狗成翻了個白眼，伸手去接那個袋子，扯了一下，沒扯動。
    “喂，我說你這老頭。”二人又開始了一輪找拉鋸戰。
    阿鬆砸砸嘴，意猶未盡。
    糖沒了。
    待他已經第七十五次回憶糖的口感時，二人終於掰扯完了。狗成說，
    “我們得趕緊走了，省不得那夥人發現上當後來找我們麻煩。”
    雖說那種大人物犯不著和他們這些嘍囉計較，他們得的這些銀子估計也抵不過人家一頓飯錢，但不怕一萬，而且大人物最是心肝黑。
    “說的是。”老張去收拾東西。
    狗成一拍阿鬆的腦袋，笑罵。
    “兔崽子，還想呢。等你狗成哥賺得大錢了，天天請你吃糖，吃到肚皮撐破都行！”
    他從懷裏掏出已經冷透的包子，塞一個到阿鬆懷裏。
    “多吃點，瞧你瘦的。”
    “現在不吃，等以後你狗成哥賺大錢了，指不定就吃不到了。”老張在旁邊哼哼的補充，瞟著那半袋銀子。
    “死老頭，說什麼呢。”狗成一腳踢過去，老張立刻躺倒在地，哼哼唧唧的叫喚。
    “誒喲誒喲死人啦，打死人啦!!”
    “跟我來這套。”狗成啐一聲，做勢真踹。
    “……”
    阿鬆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撐著臉看得津津有味。
    如此鬧過一番，幾人這才算收拾好。
    路過人煙寥寥的外城，老張背著行囊走在前麵，阿鬆仗著人小踩著他的影子躲陽。狗成不遠不近的綴在後頭，一路踢著石子。
    微風吹拂，落葉飄落，也叫他們這些小人物在夾縫的生活中愜意起來。
    “麟之趾，振振公子喲~少年意氣比天高呀……”眯著眼，老張隨口唱道。
    他的嗓子已經不如從前了，卻更有一份滄桑的韻味。
    一行人，坑蒙拐騙的老叫花子，沒心沒肺的小兔崽子，遊手好閑的廢物混子。走在山路上，繁茂的山林把他們都漸漸吞沒了，隻餘下歌聲飄揚在野鳥走獸心間。
    “麟之定，振振公姓呀，初入江湖不識道喲~大意失得三兩文哎——麟之角，振振公族喲~少俠少俠莫氣餒，竊聽老朽細道來…………”

    作者閑話：

    最後山歌改編自《詩經·周南·麟之趾》是一首讚美貴族公子的詩歌，自己小小改來用一下，如有冒犯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