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北嶺舊戰,傲骨成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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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廳中燈火微顫,眾人靜默良久,仿佛都被那一句“跳入寒淵”帶入了另一個時空。
    獨孤休放下酒杯,指腹在杯沿輕輕轉了一圈,聲音緩慢而沉靜:
    “那一躍之後,我們本以為十死無生。可命不該絕,崖底有一道冰脈暗泉,正好緩衝了墜勢,才保下一命。”
    “那一撞之下,我吐了三口血,你爹傷得更重,胸骨斷裂,五髒俱損,卻始終咬牙未昏。”
    “我強提殘息,將他護在身下。一日一夜,我們靠雪水止渴,靠意誌熬命。”
    “那夜,我的劍意反而越發清明。仿佛有一道聲音,自寒淵深處緩緩傳來——不是幻覺,是霜飲的意誌。”
    “你爹幾乎已站不起來,我便將他背在背上,一步一頓,順著那道召喚走進更深的冰穀。”
    “寒風如刀,凍雪封骨。我腳下踏著百年寒霜,身後拖著血痕。可我知道,霜飲……就在前方。”
    “那冰穀深處,封著一座宮。”
    “晶宮浮沉冰湖之上,冰晶層層如塔,幽冷無聲。無人知它何時所建,更無人敢涉其域。”
    “我們踏入時,冰脈震蕩,封印自破,宮門緩緩而開。”
    “宮中無人,唯有一道劍氣,自宮心升騰。那柄劍——靜臥在一朵冰蓮之上。”
    “劍體無光,卻似能映照萬象;虛空中萬千劍影顫動,恍若一動,便可葬軍千萬。”
    “霜飲出世之刻,雪逆流,冰封千裏,飛禽驚逃,走獸匍伏。天地仿佛都為之一顫。”
    他語氣微頓,遙望遠處,像仍凝望著那座晶宮:
    “那一刻,我與他都沉默了。”
    “那不是凡兵——那是神棄之刃,天畏之器。”
    “可它終究醒了。”
    “我記得清楚,那劍一見我,便發出一聲劍鳴。”
    “無聲勝有聲。那是一道孤絕而清醒的意誌,仿佛它早已等我許久,等得雪落千年,天地蒼老。”
    “我伸手去握它,劍尚未動,寒意已貫穿丹田,遍走四肢百骸。”
    “我將它拔起。”
    “劍出之刻,冰寒洗骨,內傷盡解。那一刻,我居然……覺得輕鬆。”
    “天地雖寒,萬物皆凍,它卻隻為我而醒。”
    “我試著施展《天光劍訣》第一式”光斬”。劍鋒掠出,雪隨之逆行,寒意四散成輪。霜飲之力溫順無比,卻勢若冰海傾覆。”
    “我忽有所感,便嚐試以劍氣為你爹療傷。”
    “我將劍貼於他胸前,霜飲未動,寒意先行,刀傷止血、結霜,連內脈都慢慢穩住。”
    “忽然,他睜眼坐起,咬牙運功,對我說——”傲骨訣……像要動了!””
    “我立刻運內力引劍寒之氣入他體內,與其功訣共鳴。”
    “他咬牙不語,盤膝不動,我們一引一煉,整整三個時辰。”
    “終於,周身骨鳴,氣衝如雷,突破了。”
    “他破了第三層——魂入骨,意融身。隻坐著,氣息都如山泉不歇。”
    “他望向我,低聲說:”從未感覺過體內有如此之力。””
    “我笑他:”你我今日,不過是因禍得福。””
    “若非墮月宮窮追,我們怎會入寒淵?若非生死邊緣,他又怎有機會破關?”
    他目光一轉,望向林逐雲:
    “你若也能走至此境,風起時,你不會隻是風中人。”
    眾人靜默,唯少年心頭微顫。那一劍封骨之路,如今,已落在他腳下。
    獨孤休微頓,又道:
    “我們剛踏出晶宮,還未尋路返程,封淵上方,便傳來一聲冷哼——帶著火焰。”
    “墮月聖母,她帶著七宮女,從封淵邊緣踏空而下,那柄焚寂刀,竟也隨她而至。”
    “寒淵本是冰火不容,可她一出手,血焰灼空,逼得冰層震裂,連霜飲都微微顫鳴。”
    他語聲漸冷:“她是來奪劍。”
    “她知我已得神兵,便逼我們交出霜飲。”
    林逐雲低聲問:“你們當時……能敵嗎?”
    獨孤休笑了笑:“她一人足敵數派,而我們,一個剛破境,一個傷勢未愈,若硬戰……不過是以命搏命。”
    “可你爹偏要賭這一局。”
    “我原本想趁亂突圍,可霜飲在手,那股劍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熱血上湧,哪裏退得下?”
    “那一刻,我隻覺得天地寂靜,霜飲在顫,像是在催我拔劍。”
    “她笑了,說我不過是個初得神兵的生手,也敢擋她?”
    “我便出劍。”
    “雪反風起,冰封四野。她雖未動,卻退了一步。”
    “你爹站在我身後,傲骨訣剛破第三層,氣血鼓蕩如蒼龍。他隻是笑了笑,道:”這些女鬼,交給我。””
    “然後他便踏步而出,一人對七。”
    “七宮女刀法淩厲、配合無間,可在他麵前,竟連陣型都被衝亂。他肩頭、腰側皆有傷,卻始終不退。”
    “那一戰,他靠的不隻是武功,是骨氣。”
    “我這邊也迎上聖母——她一刀斬下,焚寂如火山爆發。”
    “霜飲迎之,冰火交鋒,天地震動。”
    “她太強,但霜飲不讓她獨狂。”
    “半柱香後,你爹殺退七宮女,與我並肩而立。我們二人,一劍一訣,再戰墮月聖母。”
    “那一戰,打得天地變色,寒氣與刀焰交織衝撞,封淵之下宛如天傾地裂。她一身修為驚世駭俗,刀出如烈陽焚空,每一招都殺意滔天。”
    “可你爹傲骨訣已成第三層,氣血如雷震骨,一身傲氣凝如實質;我持霜飲初成,劍意貫通,寒鋒四起,雖初熟手,卻劍劍淩厲。”
    “我們二人配合,雖非天衣無縫,卻在攻守間漸占上風。她刀勢漸緩,眼中已有幾分凝重,終於——”
    “她收刀,退後兩步,臉上忽然浮出一絲笑意。”
    “她說:”兩位好劍,好骨,本宮佩服。””
    “語氣平和,語調誠懇,甚至微微頷首,看不出絲毫敵意。”
    “她接著又道:”今日因緣際會,既分不出勝負,也不必再鬥。本宮這就退去,霜飲與傲骨之名,他日再會,也願一較高下。””
    “那一瞬,我與他都沉默了片刻。”
    “你爹收了劍,我也緩了一口氣。”
    “我們都知道她不甘,可那一刻,她笑得太真,語氣太平——連周圍的刀意都斂去了。”
    “我們信了她。”
    “你爹收劍站定,我也稍鬆口氣。就在這時——她出刀了。”
    “刀光疾如電,我幾乎來不及動。”
    “是你爹——擋在我前麵。”
    “焚寂穿心而入,血灑我臉。”
    “他沒說話,隻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是說:活下去。”
    “我……怒了。”
    “《天光劍訣》殺招強行催出,霜飲劍鳴,萬雪倒卷,天地無聲。”
    “她擋不住,肩上中劍,帶血而遁。”
    “我轉身看你爹,他還站著,可那刀已斷他氣門,碎其骨絡。”
    “我趕緊以霜飲之氣替他封血、療傷。雖保住性命,但經脈盡毀,從此再不能練武。”
    “我問他接下來要去哪,他笑,說江湖太吵,他不想再走了。”
    “他隻留下一句話——”獨孤兄,劍已得,人便散。”然後轉身離去。”
    “這些年,他再未來見過我,直到……我遇見你。”
    林逐雲緩緩抬頭,目光穿過燈影,落在獨孤休眼中。
    他抬起頭,眼中有光:“你說他再沒找過你。可他留讓我拜入天道盟,又留我那本傲骨訣。”
    “或許他不是不想回頭,而是……不願你們再背負他這一刀的後果。”
    林逐雲語落,廳中又是一陣沉靜。
    莫玄微倚在簷下,一直未言。
    此時,她忽而輕聲開口:
    “我曾聽說那一戰,卻無人知後事真相。直到今日,才知你父親是如何重傷、又為何不再歸來。”
    她微微垂首,聲音低緩,卻透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那時玄機山莊有人提過,說北嶺封淵之變,天機大亂,似有命數斷裂。原來,斷的,是他的路。”
    她緩緩看向林逐雲:
    “如今你走上他的路,所背之物,不止是傲骨訣。”
    破子沉聲道:“那一戰若換旁人,隻怕霜飲還沉在冰底,傲骨訣也困死在生死關前。”
    瘋子低頭啃著一塊酒菜,嘴裏含糊不清:“神兵出世……不擇人,隻擇骨。”
    靜子執扇輕搖,眼神罕見地帶上一絲動容:“我們隻聽說你與傲骨訣傳人曾聯手敗過墮月聖母,從未想過——當年竟是那樣得劍,那樣救人。”
    林逐雲坐得筆直,手掌緩緩合起,指尖緊扣掌心。
    他的目光望向劍聖,聲音不大,卻透出一股少年人獨有的執念:“他能走到那一步……我也可以。”
    莫玄微微微側首看他一眼,神情淡淡,語氣卻罕見地輕緩下來:“你要走的,是他的路——那不是一條穩路,也不是一條人間該走的路。”
    童真人咬著酒盞邊緣笑道:“可惜了,這世道,不走那種路,還真走不到最後。”
    眾人俱靜。
    獨孤休未言,隻將酒盞舉起,朝林逐雲微一頷首。
    林逐雲起身,雙手執盞,還禮而飲。
    霎那之間,廳外風聲起,似寒淵舊雪倒卷,又如千劍輕鳴歸鞘。
    這一夜,誰也未再多言。
    但那把霜飲之名,那段冰火之戰,已深深印在了每一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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