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收到那封郵件後，顧祈就像人間蒸發一般，連續幾天都沒在學校露麵。許硯每天都要往實驗室門口轉悠幾圈，卻始終沒能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咚咚咚。”直到幾天後上課，教室門被輕輕叩響，一個學生探頭進來，說是替顧教授帶話的，讓許硯現在去一趟實驗室。
    許硯眼睛一亮，雖然前幾天林雲歸意味不明的話像一根刺紮在心頭，但比起這個，他更喜悅於見到顧祈。
    之前沒提到，但他進這所學校其實就有顧祈的原因。
    他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個醫生，在其他小孩還鬧著玩玩具的年紀，他抱著家裏唯一一本醫書愛不釋手。
    第一次知道顧祈，還是在電視上報道他完成了一場超高難度的手術，全國首例。從那個時候，他就開始以顧祈為目標，努力學習，最終如願以償進入了顧祈所在的學校。
    雖然夢想般的開端卻被以苦痛的過程續寫。
    他走出教室，將教室裏充滿惡意的貶低聲都拋在背後，強裝鎮定的外表下手都在顫抖。
    他走的太快了，自然也沒聽見隱在教室密密麻麻議論聲中並不突出的那幾句。
    “切，你看那小子得意的樣子，他還不知道他馬上就要完蛋了吧。”
    “那可不，淮哥都安排好了，他也開心不了多久了。”
    ……
    推開實驗室的門，撲麵而來一股消毒水混雜這福爾馬林的氣味，許硯換好衣服清洗幹淨手連忙走了進去。
    這是他第一次被選中參加校醫學實驗小組的活動，按理來說照林雲歸對他的這幅態度以前這種事情是完全不會考慮他的。
    可那是顧祈。
    這位二十五歲就獲得醫學獎的天才教授，身後站著與林家世代交好的顧氏家族。
    能被顧祈注意到，是許硯自己也沒想到的事情。
    這個活動一學期開一次，目的是為了讓學生能夠拓展一些醫學知識。
    說是這麼說，其實是因為明源是顧祈的母校，既然是母校，那當然要跟最出名的學生沾點關係。開這個活動，也是為了當個宣傳的噱頭而已。
    都是高中生，還是明源的高中生，明源最多的學生就是富家子弟，將來都是直接出國鍍金的，哪有那麼多人想要參加這個活動。
    可偏偏就是人都湊不齊的活動，也要篩掉他這個最積極的參與者。
    他當然不服，專門找了當時負責的指導老師問了情況，老師說了半天什麼他的情況不適合參加。
    實際上，隻不過是因為三個字，林雲歸。
    倒不是林雲歸親自做了什麼，隻需他一個冷眼，自然會有無數人替他衝鋒陷陣。
    他們這些人突如其來的一個念頭，就能輕鬆地壓著他無法翻身。
    “顧老師。”許硯有些緊張地站在原地，手不住地攥緊衣角，將衣料都抓出了些許褶皺。
    顧祈今年正好三十歲，麵上卻完全看不出來。他的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澤，眉骨**，壓著一雙淡褐色的狹長眼眸。不說話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渾身泛冷，但這種感覺又總在他動起來之後褪了個幹淨。
    男人看見他來了，很是熟稔地將手搭在許硯肩上挽住他。
    “你就是許硯？”顧祈前幾天忽然有事，直到今天才有時間來學校看看，所以直到現在才是第一次見許硯。之所以特意點出許硯，不過是因為最近的傳聞。
    林家的小孩在學校裏欺負一個貧困生，消息自然沒傳到林家父母耳朵裏，但瞞不住他這個老愛來學校逛逛的閑散人員。
    顧祈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很公正的人，就像他知道了林雲歸這麼欺負許硯的時候，他第一想法不是要為了這個無辜學生討回一個公道，而是下意識地給林雲歸找理由開脫。
    林雲歸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看過林雲歸小時候乖巧地拉著他的手撒嬌的樣子，也看過無數次林雲歸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樣子。連呼吸都變得微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眼前。
    他實在是沒辦法對這孩子說什麼重話。
    沒辦法指責林雲歸，於是他隻能自己偷偷地在許硯這邊下功夫。
    聽說許硯似乎對這個實驗小組很感興趣，正好他也閑，來當個指導老師也能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苗子。
    許硯愣了一下，他看著顧祈遲緩地點了點頭。
    他不太明白，既然顧祈不認識自己是誰，那又為什麼點名讓自己加入？
    顧祈低頭看見許硯緊張的樣子，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努力擺出一副和藹的長輩模樣，把語氣放的更加柔和：“我聽說過你，高一入校就開始霸榜第一？”
    “是。”許硯點了點頭，緊張地抿了抿唇。
    “別緊張，先坐吧。”顧祈拖過一旁的椅子，放到許硯麵前，又轉身從實驗室裏的飲水機那裏接了一杯熱水，“實驗室沒那麼多規矩。”
    遞過去的紙杯特意隻接了七分滿，溫熱的水汽氤氳上升。
    許硯雙手接過時，晃出的水珠在杯沿打了個轉。溫度沿著杯壁傳遞到手心，他低頭看著杯中晃動的波紋，忽然聽見顧祈狀似隨意地補了句：“雲歸那孩子……其實很喜歡你。”
    話音未落，許硯手上一抖，水麵頓時漾開更大的漣漪。
    正當顧祈還想再說些什麼時，實驗室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這間實驗室位於學校偏僻的角落，除了上課平時少有人來，今天倒是罕見的熱鬧了。
    顧祈過去開了門，看見外麵幾個男生圍著一個女生走過來，女生眼睛紅通通的，看上去剛哭過。
    “這是怎麼了？”他問。
    那幾個男生頓時嘰嘰喳喳地說起來，聲音交雜在一起，顧祈一個字都沒聽清。
    “停，”顧祈趕忙出聲阻止，照他們這樣說一天都說不清楚，他隨手指了個看起來眼熟的男生，“你來說。”
    “顧老師，蘇曉在課桌裏找到了一張紙條，上麵寫的話簡直是不堪入目。”男生低下頭在包裏翻了翻，拿出一張紙條遞給顧祈。
    顧祈拿過來一看，被上麵寫的紙條驚到了一瞬，也不知道在哪兒找的這麼惡心的話。
    “所以你們來這裏是？”顧祈問著。
    但情況已經差不多明了了，學校那麼多老師，總不至於非得來找他解決問題，那麼他們來這裏，就隻能是為了許硯了。
    果不其然，男生看著他身後激動起來，手都抬了起來對準他身後的位置，“就是他，我們專門對比過了，這字跡就是他的，跟他寫的字一模一樣。”
    回頭看，是許硯跟了出來，他麵無表情地掃過門外這群人。
    最前頭那個男生看著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馬上要跳腳。
    “呀，這是在幹什麼這麼熱鬧？”一道戲謔的聲音自人群之後響起，林雲歸慢慢走了過來，邊走還邊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