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許浩天仿佛置身於一場無形的圍獵之中。
    清晨推開教室門，總能看見自己的課桌被人用粉筆畫滿了侮辱性塗鴉。用橡皮擦掉後，不到一節課的時間又會重新出現。
    他的椅子永遠濕漉漉的——有時是水，有時是黏糊糊的飲料，昨天甚至被潑了紅墨水，在校服褲子上洇開一片刺目的紅。
    課間去趟洗手間的功夫，回來就發現物理課本不翼而飛。
    最後在女廁所的垃圾桶裏找到了它，內頁被撕得七零八落。
    今天更過分，生物筆記直接被釘在了走廊公告欄上，旁邊還用紅筆寫著”窮鬼”兩個大字。
    最讓他脊背發涼的是那些目光。
    每當他在走廊經過，總能感覺到竊竊私語像毒蛇般在身後遊走。
    食堂打飯時，排在前麵的同學會突然”不小心”把菜湯灑在他身上；體育課分組時，永遠沒有人願意和他一隊。
    但是許浩天也注意到，這幾天李一凡的狀態明顯不一樣了。
    那個總是佝僂著背的男生，現在走路時背挺直了些。課間也不再死死地趴在桌上，而是會抬頭望向窗外。
    最明顯的變化是，當梁書亦那夥人經過時，李一凡不再條件反射般縮起肩膀。
    因為所有的惡意，現在都衝著許浩天來了。
    今天上午的語文課上，許浩天捕捉到李一凡往他這邊看了好幾眼。
    當梁書亦故意把許浩天的作業本扔出窗外時，他甚至看到李一凡嘴角微微上揚，鏡片後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午休時分，許浩天假裝趴在桌上睡覺，實則透過臂彎的縫隙觀察著李一凡。
    隻見男生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書本，動作比往日輕快許多。
    當梁書亦一行人嬉笑著經過他的座位時，李一凡破天荒地沒有低頭躲避，而是平靜地繼續寫著作業。
    這種反常的鬆弛感讓許浩天心頭一緊。
    他想起秦舟說過的話：”受害者突然變得輕鬆，往往意味著有新的受害者出現了。”
    而現在，那個新的受害者，正是他自己。
    放學時，許浩天站在空蕩蕩的教室裏，盯著桌上那隻被釘死的蟑螂，觸須還在微微顫動。
    窗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而梁書亦的笑聲從走廊盡頭隱隱傳來，伴隨著一句故意提高音調的：”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我們的轉學生。”
    許浩天躲在廁所最裏麵的隔間，反鎖上門後才敢掏出手機。電話剛接通，他的聲音就壓得極低：”秦隊，我這邊情況不太妙，梁書亦他們。。。。。。”
    話音未落，隔間門突然被猛力踹開，撞擊在許浩天膝蓋上發出悶響。
    梁書亦帶著三個跟班堵在門口，臉上掛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
    ”喲，轉學生躲這兒打電話呢？”
    許浩天還沒反應過來，手機就被一把奪走。他眼睜睜看著梁書亦將手機舉到眼前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啪！”
    手機屏幕在瓷磚地上炸開蛛網般的裂痕。
    梁書尤嫌不夠，又用鞋尖反複碾了幾下，金屬外殼發出令人牙酸的變形聲。
    許浩天盯著地上支離破碎的手機，心算著這個月又要吃多少天泡麵。
    他緩緩抬頭，正對上梁書亦俯視的目光。
    ”會費。”梁書亦單手撐在隔間板上，另一隻手伸到許浩天麵前，”最後一天了。”
    許浩天慢慢站起身，校服褲子蹭到了牆上未幹的水漬。
    他直視著梁書亦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沒、錢。”
    廁所昏黃的燈光在梁書亦鏡片上投下詭異的光斑，他忽然咧嘴笑了：”很好。”轉過身去，“動手。”
    梁書亦一個眼神，身後的跟班們立即如餓狼般撲了上來。
    許浩天一個側身躲過最先衝來的胖子，反手扣住對方手腕就是一個過肩摔。
    但狹窄的廁所隔間根本施展不開，很快他就被另外兩人從背後鎖住了雙臂。
    “挺能打啊？”梁書亦冷笑著踹向許浩天的膝窩。許浩天悶哼一聲，單膝重重磕在濕漉漉的瓷磚地上。
    冰涼的地麵貼著膝蓋，混合著未幹的水漬和鞋印的髒汙。
    許浩天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更多雙手死死按住了肩膀。
    梁書亦蹲下身，戴著戒指的手指粗暴地捏住許浩天的下巴。
    金屬的涼意透過皮膚，許浩天能聞到他手上淡淡的古龍水味。
    ”這張臉……”梁書亦的拇指擦過許浩天嘴角的淤青，”不去夜場賣可惜了。”
    他轉頭對跟班們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我記得“夜色“的王經理最近不是在招少爺嗎？”周圍立刻爆發出一陣惡意的哄笑。
    許浩天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猛地掙動起來，卻被更多人按住了四肢。梁書亦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攝像頭對準許浩天被扯開的校服領口：”來，先拍個簡曆照……”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許浩天突然暴起，一個頭槌狠狠撞在梁書亦鼻梁上。
    趁著對方吃痛鬆手的空檔，他肘擊身後人的腹部，終於掙脫了鉗製。
    但還沒等他站穩，後腦勺就傳來一陣劇痛——有人用拖把杆給了他一下。
    許浩天踉蹌著扶住洗手台，在眩暈中看到鏡子裏自己狼狽的倒影：校服淩亂，嘴角滲血，而梁書亦正捂著流血的鼻子，眼神陰鷙得像條毒蛇。
    ”給我往死裏打。”梁書亦的聲音因為鼻塞而變得扭曲。
    許浩天背貼著冰冷的瓷磚牆，額角的血混著汗水滑進眼睛裏。視野裏一片血紅，隻能模糊看到四五個身影圍攏過來。
    他蜷縮在廁所角落，額角的血混著冷汗滑進衣領。
    四周的拳腳如雨點般落下，他護住要害的手肘已經疼得發麻。
    ”就這點本事也敢跟梁哥叫板？”一個染黃毛的男生揪著他的頭發往牆上撞。
    許浩天眼前一陣陣發黑，荒謬的念頭閃過腦海——要是真被這群高中生打死在這兒，怕是能上年度警界笑話排行榜。
    他咬緊牙關，在又一腳踹向肋骨時悶哼出聲。
    梁書亦用紙巾堵著流血的鼻子，聲音嗡嗡的：”把他衣服扒了，多拍幾張特寫。”他晃了晃手機，”王經理最喜歡這種清純款。”
    許浩天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