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孫桐，46歲，誌高中學英語教師。”秦舟的聲音在冰冷的解剖室裏回蕩，白熾燈將不鏽鋼台麵照得發亮。
    何了然站在解剖台前，微微欠身。秦舟跟著低下頭，兩人的影子在牆麵上交疊。無影燈下，解剖刀劃開蒼白的皮膚，發出極輕的”嗤”聲。
    ”麵部發紺，頸部索溝邊緣有明顯生活反應。”何了然的聲音平靜得像在朗讀教科書。秦舟調整相機焦距，閃光燈接連亮起，將每一處細節忠實記錄。
    何了然俯身，鑷子尖端在死者脖頸處輕輕撥動。突然，他的動作頓住——
    一根幾乎與皮膚同色的纖維黏在索溝邊緣。
    他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下，裝入證物袋時，透明袋麵映出他凝重的眉眼。
    ”送痕檢。”他將袋子遞給助手。
    助手接過證物袋快步離開，腳步聲在走廊上漸行漸遠。解剖室重新陷入沉寂，隻有排氣扇發出低沉的嗡鳴。
    何了然繼續檢查屍體，手術刀沿著Y字形切口緩緩推進。秦舟站在一旁，鏡頭對準死者被掏空的眼窩——邊緣整齊的切口顯示，凶手的手法異常嫻熟。
    ”眼球摘除是在死後進行的。”何了然用探針輕觸眼眶周圍的肌肉組織，”沒有生活反應。”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但摘除手法……很專業。”
    秦舟的鏡頭微微一頓。
    這個細節讓他想起《白夜》最新章節中，凶手用手術刀取出受害者眼球時那段精確到毫米的描寫。
    無影燈下，何了然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何了然站在投影儀前，白大褂上還帶著解剖室特有的消毒水味。
    四小時的細致解剖讓他的聲音略顯沙啞，但每個結論都擲地有聲：
    ”死者全身無約束傷，機械性窒息致死特征明顯。死亡時間大概在八點左右，教工放學的時間。”激光筆的紅點在投影上圈出頸部特寫，”索溝走向整體上提，結合死者170cm的身高……”他抬手比劃了一個高度差，”凶手至少175cm以上。”
    投影切換到死者鞋底照片，何了然的筆尖輕點鞋跟處的磨損：”後跟有明顯拖拽痕跡，鞋尖泥土堆積，說明死者曾劇烈掙紮，但被從後方製服。”
    秦舟調出現場勘查圖，放大一處泥地上的淩亂痕跡：”距離垃圾桶400米處發現蹬蹭痕跡。”他切換下一張照片，幾滴暗褐色血跡在閃光燈下格外刺目，”經檢測為死者血液，推測是摘除眼球時滴落的。”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隻有投影儀風扇的嗡鳴。
    秦舟將證物袋中的鏡子碎片投影放大，血指紋在幕布上呈現出清晰的螺旋紋路：”碎片上的血跡確認是死者的，但指紋庫中沒有匹配記錄。”
    案發現場所在的巷子僅有兩處監控覆蓋——入口與出口各安裝了一個老舊攝像頭。
    這兩個監控點如同啞巴哨兵，沉默地記錄著進出巷子的每一個身影，卻對巷子深處發生的罪惡一無所知。
    江晨操作著投影設備，監控畫麵在幕布上投下斑駁的噪點。
    夜視模式下，孫桐的身影泛著幽綠的光暈——她挎著那個米色手提包緩步走入巷口，包帶在單薄的肩膀上壓出一道明顯的凹陷。
    畫麵跳轉到兩分鍾後。
    一個突兀的黑影從巷口閃過，全身包裹在寬鬆的黑色運動服裏，棒球帽的陰影完全遮住了眉眼，口罩將麵部特征掩蓋得嚴嚴實實。
    那人的動作異常敏捷，像一道遊走的陰影。
    ”關鍵在這裏。”江晨將進度條拖到四十二分鍾處。
    黑衣人再度出現在畫麵邊緣，這次是離開的背影。
    黑衣人的身上沒有米色的手提包。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原本該在孫桐肩上的手提包，既不在黑衣人手中，也未留在屍體旁。
    秦舟修長的手指在會議桌上有節奏地輕叩，目光緊鎖在反複播放的監控畫麵上。
    江晨已經第七次重放那段模糊的影像，會議室裏隻剩下設備運轉的嗡鳴。
    ”停！”許浩天突然從座位上彈起來，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轉向他，年輕警員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局促地看向秦舟，得到首肯後，才快步走到投影前。
    許浩天接過激光筆，光束在黑衣人右肩位置畫了個紅圈：”這裏……看這個不自然的隆起。”他的聲音漸漸穩定，”我姐姐總愛單肩挎包，所以我對這個動作比較熟悉。”
    為了演示，他隨手抓起自己的背包單肩挎上。
    果然，在背包重量的牽引下，他的右肩呈現出與監控中如出一轍的微妙傾斜。
    這個細節突然打開了新的思路，那個手提包，或許就在黑衣人的身上，隻不過讓他拿衣服擋住了。
    會議結束後，秦舟踱步到許浩天身邊，手掌重重落在他肩上：”小浩天不錯啊，觀察力見長。”他嘴角噙著笑，眼底卻帶著深思。
    許浩天不好意思地撓頭：”就……碰巧注意到……”
    ”基本功紮實了才能碰巧。”秦舟突然話鋒一轉，”對了，好刑警都得懂點法醫知識。”他狀似隨意地指了指身後，”接下來幾天你跟著何科長學學。”
    許浩天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他偷瞄向不知何時站在秦舟身後的何了然，對方的眼睛冷得像淬了冰，嘴角連個弧度都沒有。
    ”何科長肯定樂意。”秦舟回頭瞥了眼，信誓旦旦，”你看他都笑了。”
    許浩天盯著何了然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內心哀嚎：這哪裏笑了！
    但在秦舟鼓勵的目光下，他隻能硬著頭皮跟上何了然的腳步，一步三回頭。

    作者閑話：

    最近太忙了，終於更了一章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