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暗湧(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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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沉默被走廊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許浩天猛地推開門,胸口劇烈起伏,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透,黏在蒼白的額頭上。
”秦、秦隊……”他扶著門框,嘴唇發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秦舟揉了揉太陽穴:”今天我這辦公室是成菜市場了?”語氣裏帶著疲憊的調侃。
何了然默不作聲地起身,從飲水機接了杯溫水遞過去。許浩天接過紙杯時手指還在顫抖,水珠濺落在製服前襟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他仰頭一飲而盡,喉結急促地滾動著:”忒彌斯……又、又作案了!”
宋遇緊隨其後踏入辦公室,眼睛布滿血絲:”誌高中學後巷的垃圾桶發現女屍。”他的聲音刻意保持著平穩,卻掩不住緊繃的下頜線,”現場已經封鎖。”
秦舟的拳頭猛地攥緊又鬆開,指節發出輕微的脆響。
何了然已經轉身走向門口,他要去取勘查箱。
誌高中學後巷浸沒在濃稠的黑暗裏,隻有警車旋轉的探照燈將這片區域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警戒線在夜風中微微顫動,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將血腥與外界隔開。
秦舟跨出車門,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現場,橡膠鞋底碾過潮濕的地麵發出黏膩的聲響。
他彎腰鑽過警戒線,何了然在他的身後一閃而過,像一道蒼白的影子。
宋遇徑直走向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報案人,一個穿著環衛工服的老太太,正抱著膝蓋蜷縮在牆根。
許浩天則亦步亦趨地跟在秦舟身後,手中的強光手電不住地顫抖,光束在地麵上劃出淩亂的軌跡。
垃圾箱旁,女屍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攤開著,眼睛上還蒙著一個黑色的綢帶。
秦舟抱臂而立,目光掃過死者整潔的襯衫和及膝裙:”像是學校的教職工。”他的聲音在潮濕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沉悶。
何了然已經蹲下身,乳膠手套在探照燈下仿佛泛著光。
他輕輕撥開死者頸間的長發,露出下麵青紫的勒痕。
秦舟示意許浩天一起翻查垃圾箱,腐爛的果皮和外賣盒發出令人作嘔的酸臭味。
許浩天強忍著幹嘔的衝動,手電光束突然照到垃圾箱底部一個反光的物體。
”秦隊!”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這、這裏有東西!”
秦舟迅速扯開一副橡膠手套,指節處的乳膠發出輕微的”啪”聲。
他俯下身,手臂探入散發著腐臭的垃圾箱深處,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硬物。
”是鏡子碎片。”他小心翼翼地捏著邊緣將物品取出,警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碎片邊緣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更令人心驚的是,鏡麵上赫然印著一枚完整的血指紋,暗紅色的紋路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許浩天接過證物袋,防水記號筆在袋口標簽處留下工整的字跡。他指尖微顫,卻仍一絲不苟地記錄下發現時間和坐標。
何了然聽到動靜抬起頭,探照燈的強光在他鏡片上劃過一道冷光。
他與秦舟目光相接的刹那,兩人都在對方眼中捕捉到同樣的凝重——這枚血指紋出現得太過刻意。
痕檢科的閃光燈在巷子裏頻頻亮起,刺目的白光將屍體每一處細節都定格在相片中。
何了然解開纏繞在腕間的黑色綢帶,輕輕覆蓋在死者麵部。當他掀開綢帶準備初步檢查時,呼吸驟然一滯——
死者原本該是眼球的位置,如今隻剩下兩個黑洞洞的凹陷。
眼眶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紫色,邊緣處還殘留著手術器械的壓痕。探照燈的光線直射進去,照出眼眶深處模糊的血肉組織,像兩個被暴力掏空的洞穴。
秦舟見狀立刻上前,強光手電的光束落在死者臉上。
那對空洞的眼窩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仿佛仍在無聲地控訴著凶手的殘忍。
巷子深處的野貓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驚得許浩天手裏的證物袋差點掉落。
”拿穩了。”秦舟眉頭緊蹙,目光仍死死鎖定在屍體上。
手電筒的冷光掃過死者額頭,那個用銳器刻下的”Themis”字母邊緣翻卷著蒼白的皮肉。
許浩天做了個深呼吸,鼓起勇氣看向屍體。
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空洞的眼窩、青紫的勒痕、額頭的刻字……每一個細節都與《白夜》最新章節中描寫的凶案現場分毫不差。
”秦、秦隊!”他顫抖的手指揪住秦舟的袖口,布料在掌心皺成一團,”和小說裏寫的……一模一樣!”
秦舟猛地轉頭,與何了然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
何了然已經完成初步屍檢,正將乳膠手套褪下。
”我先回解剖室。”何了然聲音平靜,整理器械箱時,金屬鑷子碰撞出細微的顫音。
秦舟點頭,與痕檢科一起,繼續搜查垃圾箱。
宋遇站在巷口的陰影處,筆錄本在手中半開著。他鏡片後的目光落在江晨身上——年輕的女警正半蹲著,一隻手輕撫環衛阿姨佝僂的後背,另一隻手遞上保溫杯,熱氣在冷夜裏氤氳成白霧。
”阿姨,喝點熱水。”江晨的聲音比夜風還輕,”我們陪著你呢,慢慢說。”
環衛工人粗糙的手指緊緊攥著保溫杯,指節泛白。她佝僂著背,像是要把自己縮進那件褪色的工作服裏。”我……我家就在後頭小區……”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斷斷續續地轉動,”每晚十點……撿點塑料瓶……”
保溫杯裏的水晃出來,在她手背上燙出一道紅痕,她卻渾然不覺。
”那個垃圾桶……蓋著蓋子……”她的瞳孔突然放大,髒兮兮的指甲掐進掌心,”我一掀開……就看見……看見……”
破碎的尾音化作一聲嗚咽。
江晨的手穩穩落在她顫抖的肩頭,警徽在路燈下閃著溫暖的光。
宋遇無聲地歎了口氣,鋼筆在”發現時間:22:47”後麵點了個點。
兩側斑駁的牆皮上連個攝像頭都沒有,隻有幾道歪歪扭扭的塗鴉。
”阿姨,您中午來過?”江晨柔聲問道,手指仍輕輕拍著對方的後背。
環衛阿姨用力點頭,花白的發絲從工作帽裏散落幾縷:”每天……每天中午十二點都來。”她粗糙的手指比劃著,”那時候垃圾桶還好好的……”
江晨握住了她顫抖的手。
宋遇在筆錄上寫下”12:00-22:47”這個時間區間,筆尖幾乎劃破紙麵。
沒有監控的十小時,足夠凶手完成一場精心策劃的拋屍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