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吧，凶手這麼大費周章，一定有周密的計劃，再篩幾千遍監控都沒用。”秦舟呼出一口氣。
    江晨點點頭，這個時候，她已經累到連休息都興奮不起來了。
    秦舟揉了揉太陽穴，看著江晨疲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電腦屏幕還亮著，瀏覽器裏鋪天蓋地都是關於”忒彌斯案”的報道。
    他隨手點開幾個新聞網站，評論區早已吵得不可開交：
    【忒彌斯就是個法外狂徒！必須嚴懲！】
    【支持正義使者！那些逍遙法外的畜生早該有人收拾了！】
    【支持忒彌斯！那些逍遙法外的畜生早該有人收拾了！】
    【這是在踐踏司法！今天他殺罪犯，明天就能殺無辜的人！】
    秦舟的指尖在桌麵上急促地敲擊著，眼皮突突直跳。
    這些極端言論像野火般蔓延，稍有不慎就會引燃更多年輕人的情緒。他抓起手機撥通了宋遇的號碼：
    ”宋遇，”秦舟聲音低沉，”聯係網警部門，把那些煽動性極強的營銷號文章處理一下。”
    掛斷電話後，秦舟靠在椅背上，盯著天花板出神。
    三十分鍾後，當他刷新頁麵時，那些極具煽動性的文章已經消失不見。
    他長舒一口氣，正準備關閉瀏覽器，突然瞥見一條推送通知：
    【您收藏的小說《白夜》已更新第17章】
    秦舟的手指懸在鼠標上方。
    當初調查忒彌斯案時，他們曾懷疑凶手模仿小說情節作案，後來到李國強，線索中斷，這個猜想就被擱置了。
    現在案情陷入僵局，或許……
    他點開了那個塵封已久的書簽。
    秦舟快速滑動鼠標滾輪，屏幕上的文字如流水般掠過。當看到第十五章的標題時，他的手指猛地頓住——
    ”我假借他的名義，活下去。”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直直刺進他的腦海。
    《白夜》這部小說之所以爆紅，正是因為它以犯罪者的第一視角，將那些陰暗扭曲的心理活動刻畫得入木三分。
    ”假借他的名義……”秦舟喃喃重複著，思緒飄遠。
    如果放在李國強的案子裏，這句話是否暗示著某種更可怕的真相？凶手不僅假冒李國強掩人耳目，甚至可能……
    ”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何了然推門而入，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沉默地將一份DNA比對報告放在桌上，指尖在紙麵上留下幾道幾不可察的顫抖痕跡。
    ”數據庫裏有匹配結果了。”何了然的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秦舟抬頭，對上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是誰？”
    何了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嘴唇開合數次，卻發不出聲音。
    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電腦主機運轉的嗡嗡聲。
    ”……是我師父。”最終，這五個字輕得像一聲歎息，卻重若千鈞地砸在秦舟心上。
    ”什麼？！”秦舟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他一把抓過報告，這才發現紙張邊緣布滿細密的褶皺——那是被人反複揉搓又展平的痕跡。
    報告上清晰地印著那個熟悉的名字：侯衛國。那個五年前就已經犧牲的老法醫，那個教會他如何跳出固定思維看問題的老師，那個同他關係要好的忘年好友。
    秦舟的手不受控製地發抖，紙張在他指間嘩啦作響。
    ”這不可能……”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侯叔他明明……”話說到一半就哽住了。
    秦舟猛地甩了甩頭，仿佛這樣就能把那個荒謬的結論從腦海中甩出去。他聲音發緊：”會不會是樣本汙染？或者數據庫錄入錯誤？”
    何了然的手指死死掐著桌沿，骨節泛白：”我核對了三遍。”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樣本編號、檢測流程、比對算法……全部重新驗證過。”
    秦舟重重跌坐在椅子上，金屬椅腳在地麵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他弓著背，十指深深插進發間，手肘抵在膝蓋上不停顫抖。五年前那個暴雨夜的記憶洶湧而來——侯衛國倒在他懷裏，溫熱的血混著冰涼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製服。他至今記得那具逐漸冰冷的身體，記得自己徒勞按壓著的傷口，記得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
    ”老侯的遺體……”秦舟嗓子啞得不成樣子，”是誰做的屍檢？徐一華？”
    何了然的鏡片蒙上一層霧氣。
    他機械地點點頭，眼前浮現出屍檢報告上的照片，躺在解剖台上那具蒼白的身軀，胸口猙獰的彈孔，凝固的血跡，還有縫合的Y字形切口。
    每一個細節都在記憶中纖毫畢現。
    辦公室陷入死寂，隻剩下空調出風口的嗡嗡聲。
    秦舟閉上眼睛，長呼出一口氣。
    五年前死在自己懷裏的人，此刻卻以最荒謬的方式“複活”了。
    兩他睜開眼，看向站在對麵的何了然。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們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兩個原本毫無交集的人，因為同一個人的犧牲而命運交織——秦舟失去了最敬重的前輩，何了然失去了最親近的師父。
    而現在，又是這個已經逝去的人，將兩起看似毫無關聯的案件串聯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