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的鋼筆懸在記事本上方，目光如炬地鎖住顧恒：”詳細說說死者的病情。”
    顧恒從容地翻開病曆本，紙張發出輕微的脆響：”李國強，創傷後應激障礙伴解離性症狀。”他的指尖在診斷書上輕輕劃過，”臨床表現為間歇性意識混亂、現實感喪失，需要24小時看護。”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病曆上投下斑駁的條紋。秦舟注意到顧恒的指甲修剪得異常整齊，指節處有幾處細小的白色疤痕——像是長期接觸化學試劑留下的痕跡。
    ”治療期間有過好轉跡象嗎？”秦舟狀似隨意地轉了轉鋼筆，餘光卻緊盯著顧恒的微表情。
    顧恒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根據病程記錄。。。”他翻到一頁密密麻麻的監護日誌，”症狀持續惡化。”指尖在某行紅色標注的文字上頓了頓，”特別是最近一周，出現嚴重的被害妄想。”
    走廊盡頭傳來推車的軲轆聲，空氣中飄來消毒水的氣味。
    秦舟的鋼筆在記事本上輕輕一頓，抬眼直視顧恒：”你和何了然……”
    顧恒從容地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沉穩而專業：”我們確實隻是校友關係。”他的聲音溫和有力，帶著主任醫師特有的權威感，”不過像他這種天才，我一直很欣賞。”
    說話間，他的視線不經意掃過江晨，唇角微微上揚。這個笑容讓他嚴肅的麵容瞬間柔和了幾分。
    秦舟合上筆記本，注意到顧恒雖然保持著專業距離，但站姿明顯朝著江晨的方向傾斜：”有線索隨時聯係。王主任那邊……”
    ”關於這個，”顧恒打斷得恰到好處，從白大褂口袋取出一份文件，”昨天下午的訪客記錄有些異常。”他修長的手指在某個名字上點了點，動作幹淨利落，”登記信息與監控畫麵不符。”
    江晨湊近查看，發絲擦過顧恒的手臂。主任醫師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但很快恢複專業口吻：”我已經把相關監控片段單獨保存了。”
    他遞過一個U盤，指尖與江晨的輕輕相觸。這個看似偶然的接觸讓他的耳根微微泛紅，但表情依然鎮定自若。
    ”顧醫生真厲害！”江晨由衷讚歎。
    顧恒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從抽屜取出一個精致的紙袋：”路過咖啡店時買的馬卡龍，想著你們加班可能用得上。”他遞給江晨的動作自然大方，卻特意補充，”低咖啡因的，不會影響睡眠。”
    秦舟挑眉看著這位年輕主任——白大褂筆挺，舉手投足間盡顯專業風範，唯獨麵對江晨時會不自覺地放柔語氣。這種反差讓他原本的戒備消散了不少。
    ”監控室在二樓。”顧恒主動引路，步伐穩健有力。經過護士站時，幾個小護士偷瞄的眼神證明這位主任平時的人氣。
    在轉角處，他很自然地側身為江晨擋開推車，這個保護性的動作做得行雲流水，顯然早已成為習慣。
    秦舟看在眼裏，給宋遇發了條消息：確認過了，就是個對江晨有意思的主任醫師，專業能力不錯。
    發完消息，他抬頭看見顧恒正在給江晨講解醫療記錄，側臉專注而認真。陽光透過窗戶，在他白大褂上鍍了一層金邊——這個畫麵莫名讓人安心。
    秦舟輕咳兩聲：“江晨，你把監控調出來，我再去病房看看。”
    秦舟站在病房門口，雙手叉腰環視埋頭幹活的同事。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整個房間整潔得近乎詭異。
    秦舟的目光落在正埋頭整理物證的許浩天身上。
    年輕刑警的T恤已經皺巴巴的，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黏在腦門上。
    ”浩天。”秦舟屈指在門框上叩了兩下，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跟著我。”
    許浩天猛地抬頭，手肘不小心碰翻了證物袋。他手忙腳亂地去接，卻見秦舟已經一個箭步上前，穩穩地抄住了即將落地的密封袋。
    ”腿腳要快，動作要穩。”秦舟將證物袋拋回給他，抬腿進了病房。
    雪白的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唯有中間部位微微凹陷，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
    床頭櫃上的監護儀已經關機，各種管線整齊地盤繞在支架上，點滴瓶裏殘留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淡黃色。
    秦舟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地板縫隙。
    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這裏剛剛被徹底清潔過，甚至能聞到強力消毒劑的味道。
    他眉頭微蹙，這種程度的清潔在醫院常規流程中並不常見。
    他起身走到在窗前，發現窗台的灰塵分布均勻——沒有人從這裏進出過的痕跡。拉開床頭櫃抽屜，裏麵空空如也，連一張便簽紙都沒留下。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
    江晨發來的消息讓秦舟瞳孔驟縮：
    秦隊！監控拍到昨晚23：17有人穿著白大褂進入病房，但畫麵關鍵部分被幹擾了。最奇怪的是……係統記錄顯示那個時間段根本沒人刷卡進入病區！
    秦舟緩緩放下手機，環視這個”毫無異樣”的現場。越是完美的整潔，越是暴露了有人想要掩蓋什麼的意圖。
    他最後看了眼病床上那個已經消失的人形凹陷，輕輕帶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