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警車像離弦的箭一般射向城市西郊，輪胎在滾燙的柏油路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秦舟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醫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不祥的預感直衝腦門。他猛地推開病房門，帶起的風掀動了病床前的隔離簾。
    一個穿著藍色隔離衣的背影聞聲回頭，秦舟一個箭步上前扣住對方肩膀：”什麼人——”
    隔離帽下，何了然的金絲眼鏡反射著冷光。他皺眉拍開秦舟的手：”省廳會議剛結束就接到醫院通知。”聲音依然冷靜，但額頭上的汗珠暴露了他的匆忙。
    秦舟的視線越過何了然肩頭，瞳孔驟然緊縮——病床上，李國強的頭發被剃得精光，頭頂赫然是一道蜈蚣狀的縫合傷口，慘白的頭皮上還殘留著碘伏的痕跡。
    ”十五分鍾前護士查房發現的。”何了然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
    秦舟喉結滾動，從手機調出證物照片遞過去。屏幕上，浸泡在防腐液中的腦組織清晰可見皮層溝回。何了然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他猛地抓住秦舟手腕：”這是——”
    ”不知道是誰的。”秦舟聲音嘶啞，”Themis打包的快遞，直接送到了警局。”
    病房外突然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一個小護士驚恐地扒著門框：”又、又送來一個快遞！指名要何科長親收！”
    何了然轉身。秦舟注意到他藏在袖口下的手在微微發抖——這是自相識來第一次，他看到永遠冷靜自持的法醫失去從容。
    秦舟和何了然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衝出病房。走廊盡頭，一個快遞員正瑟瑟發抖地抱著一個泡沫箱，臉色慘白得像紙一樣。
    ”放、放下箱子！退後！”秦舟厲聲喝道，手已經按在了配槍上，“叫排爆人員來。”
    排爆人員檢查之後，何了然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接過箱子。透過半透明的塑料膜，隱約可見裏麵浸泡在液體中的器官輪廓。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那分明是一顆完整的心髒。
    快遞員結結巴巴地說，”寄件人讓我帶句話……”
    秦舟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什麼話？”
    ”他說……”快遞員咽了口唾沫，”“正義需要完整的拚圖“。”
    何了然猛地抬頭，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銳光。他迅速拆開包裝，那是一顆被福爾馬林浸泡過的心髒。
    ”不是普通的連環殺手。”何了然的聲音冷得像冰，”這是個精通解剖學的專業人士。”
    秦舟的指節捏得咯咯作響，又強迫自己鬆開。他轉頭看向何了然：”你立刻回去，對心髒和腦組織進行DNA比對。”聲音低沉得像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我要知道這些器官到底是誰的。”
    何了然利落地脫下隔離服，露出裏麵一絲不苟的灰襯衫。他剛要邁步，身形卻猛然僵住——
    ”怎麼了？”秦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病房門口站著一個身材挺拔的醫生。陽光從走廊窗戶斜射進來，勾勒出他修長的輪廓。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白大褂下是熨燙平整的淺藍色襯衫，領口別著一枚簡約的銀色領針。他的麵容清俊，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像是沉澱了多年的琥珀，溫和中透著疏離。
    ”神經內科主任，顧恒。”男人微微頷首，胸牌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光。他的聲音很好聽，帶著恰到好處的低沉。
    ”顧醫生！”江晨突然從秦舟身後探出頭，眼睛亮晶晶的，”您怎麼在這兒？”
    顧恒唇角微揚：”聽說出了事，想著你可能會來。”他的視線轉向病房內，聲音沉了幾分，”我和王主任是同學，也許能幫上忙。”
    秦舟不動聲色地把江晨往身後帶了帶：”江晨，你們認識？”
    ”秦隊！”江晨興奮地拽住秦舟的袖口，”這就是我上個月跟你說的，那個在公交站台被醉漢襲擊的顧醫生！”她比劃著，”當時他為了保護等車的老太太，額頭都縫了五針呢！”
    何了然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陰影處，手指緊緊攥著證物袋，塑料發出細微的脆響。
    ”感謝顧醫生的熱心。”秦舟上前半步，恰好擋住何了然的動作，”案情細節不便透露，但有些醫療問題需要請教。”
    顧恒微微頷首，銀質領針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冷光：”配合警方是我的義務。”他的目光越過秦舟肩頭，與何了然短暫相接，“師弟，好久不見。”
    空氣瞬間凝固。江晨驚訝地瞪大眼睛：”你們也認識？”
    何了然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江大醫學院，他臨床係，我法醫係。”修長的手指死死攥著證物袋，塑料薄膜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同校不同係，算不上熟。”
    顧恒唇角微揚，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卻帶著難以捉摸的深意：”何科長太謙虛了。”他從白大褂口袋取出病曆本，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翻動紙頁，”當年解剖課，你不是經常來我們係借標本麼？”
    何了然的下頜線繃成一道鋒利的弧度。他徑直越過顧恒，白大褂帶起的風掀起病曆本的一角：”市局還有事。”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走廊拐角。
    秦舟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擋在顧恒麵前：”李國強的主治醫生呢？”他的筆記本啪地翻開，筆尖在紙上懸停。
    ”王主任正在手術。”顧恒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光遮住了眼神，”臨時讓我來對接。”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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