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溫言推開審訊室的門時，陳文正癱在鐵椅上發抖。
    牆上的時鍾指向淩晨三點十七分，不鏽鋼桌麵映出他青白的臉色。
    ”陳文，知道這是什麼嗎？”周溫言將一疊照片甩在桌上，最上麵是陳麗後腦特寫，”你走的時候她還在流血。”他俯身，手指戳在照片上，”知道失血性休克要多久嗎？四十分鍾——足夠你領完錢再跑路了。”
    陳文的喉結上下滾動：”我、我真的隻是推了她一下……”他的目光不斷瞟向單向玻璃，仿佛那裏藏著救星。
    ”推一下？要看看陳麗指甲裏的皮屑檢測報告嗎？”他猛地拽過陳文的手，三處新鮮結痂的傷口赫然在目。
    審訊室的空調發出嗡鳴。
    周溫言轉著鋼筆，突然換了個話題：”李國強給你轉賬用的是對公賬戶——”他翻開賬本，”巧了，當天還有筆二十萬的現金支出。”
    陳文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周溫言慢條斯理地推過一杯水：”知道買凶殺人判幾年嗎？”玻璃杯在桌麵磕出清脆的響聲，”但如果是受人指使。。。。。。”
    “我招，我全招……”陳文終於是抱著頭，緩緩吐出了這句話。
    天光微亮時，周溫言一腳踹開秦舟辦公室的門，沒等秦舟罵周溫言，他直接把審訊記錄”啪”地砸在案卷堆上。
    ”招了。”他翻身坐上辦公桌，扯鬆領帶，”李國強花錢讓他威脅陳麗別再收集家暴證據了。”周溫言摸出錄音筆，陳文沙啞的聲音在電流雜音中格外刺耳：”我就掐了她脖子……她撞到桌角……我走時她還罵人呢。”
    秦舟的水杯停在半空：”所以真凶……”
    ”李國強當天根本沒去公司。”周溫言亮出監控截圖，畫麵裏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車庫換裝，”他換了清潔工衣服溜回家——就在陳文離開後的二十分鍾。”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
    秦舟的筆在白板上李國強的照片上畫了個血紅的圈。
    “去醫院，抓人。”
    遠處醫院的方向，警笛聲撕破雨幕。
    ”李國強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狀非常嚴重。”主治醫師壓低聲音，手指在病曆本上輕輕敲打，”他已經連續三天出現解離性失憶發作。”
    秦舟與何了然交換了一個眼神。
    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李國強正蜷縮在病床上，機械地撕扯著紙巾，雪白的碎屑落了一地。
    “患者……精神狀態不穩定，你們最好……別刺激他。”醫生輕歎了口氣。
    ”哐當——”
    秦舟推門而入的瞬間，李國強像受驚的動物般彈起，輸液針頭被扯出，在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
    ”李國強。”秦舟亮出警官證，金屬徽章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說說吧，你是怎麼殺害陳麗的。”
    ”我沒有……沒有殺陳麗……”李國強瘋狂搖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愛她……我那麼愛她……”
    何了然突然上前一步，衣角掃過床欄：”那這個怎麼解釋？”他從公文袋抽出一份文件，李國強公司地下車庫的監控截圖清晰顯示，案發當天17：50，他提著工具箱從員工通道溜回大樓。
    李國強的瞳孔驟然收縮。
    秦舟趁機按下錄音筆，陳文的聲音在病房內回蕩：”李總讓我盯著他老婆……說要是她再收集家暴證據就……”
    ”啊——！”李國強突然抱頭慘叫，整個人從床上滾落。
    他跪在地上拚命磕頭，額頭撞擊地磚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她又要去找律師……我隻是想嚇唬她……”
    何了然一個箭步上前按住他，秦舟蹲下身，將現場照片一張張擺在地上：沾血的桌角、被撕碎的驗傷報告……
    ”第一次撞擊後，你發現她還在呼吸。”秦舟的聲音像淬了冰，”所以又補了三下。”最後一張照片特寫是陳麗死不瞑目的眼睛。
    李國強突然僵住，染血的手指顫抖著摸向照片。
    就在觸碰到陳麗臉龐的瞬間，他喉間發出非人的哀嚎，整個人如爛泥般癱軟下去。
    廣場長椅上，秦舟點燃一支煙，煙霧模糊了他疲憊的眉眼。
    何了然默默遞過一份報告，最後一頁的鑒定結論赫然寫著：陳麗子宮內發現六周大的胚胎。
    公共辦公室裏，此起彼伏的哈欠聲和伸懶腰的動靜交織在一起。
    秦舟靠在辦公桌邊，指尖輕輕敲打著結案報告：”案子告一段落，今晚……都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話音剛落，辦公室裏瞬間炸開了鍋。
    江晨把文件往空中一拋，歡呼著轉了個圈；宋遇已經麻利地鎖上抽屜，掏出車鑰匙在指尖轉得嘩啦響；連平日裏最沉默的許浩天都哼起了小曲，收拾東西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
    秦舟笑著看他們鬧騰，直到最後一個人離開，辦公室的門”哢嗒”一聲合上。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轉身從保險櫃裏取出那份卷宗——”忒彌斯”三個字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香煙在黑暗中明滅，煙霧繚繞間，秦舟的眉頭越皺越緊。
    卷宗裏兩名被害人的照片仿佛在無聲地控訴，那些被紅筆圈出的疑點像一根根刺，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咳——”
    一聲輕咳驚得秦舟手一抖，煙灰落在案卷上。他猛地抬頭，何了然不知何時站在桌前，白大褂上還帶著解剖室的寒氣。
    沒等秦舟反應過來，修長的手指已經夾走了他唇間的香煙，幹脆利落地按滅在煙灰缸裏。
    ”少抽點。”何了然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在尾音處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的肺不是鐵打的。”
    秦舟怔了怔，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侯衛國站在麵前，也是這樣皺著眉頭奪他的煙。
    他低頭輕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卷宗邊緣：”知道了。”
    窗外的夜色漸深，何了然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楊風案”三個字上。
    兩人之間沉默蔓延，卻比往日少了幾分劍拔弩張。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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