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了然？”秦舟嗤笑一聲，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啪啪響，”我巴不得明天就把他退回省局。”
    ”當真舍得？”宋遇湊近一步，眼中閃著促狹的光。
    秦舟猛地轉身，指著宋遇的鼻子：”兩個月後要是沒把他退回去，我當場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宋遇心滿意足地拍拍老友肩膀：”記住你說的話。”心裏暗忖：果然是我多慮了。
    ”等等，”秦舟突然皺眉，”你怎麼會想到去查李國強公司的監控？”
    宋遇神色一正，語氣變得嚴肅：”直覺。那家夥表麵光鮮，但眼神裏透著股狠勁。就算沒有直接證據，光是家暴這一條就夠他喝一壺的。”
    秦舟點點頭，兩人湊近屏幕，開始一幀一幀地查看監控錄像。
    辦公室陷入寂靜，隻剩下鼠標點擊聲和偶爾的鍵盤敲擊聲。
    窗外的夜色漸深，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在兩人專注的臉上。
    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宋遇伸了個懶腰，看了眼在沙發上熟睡的秦舟，輕手輕腳地帶上辦公室門。
    ”宋副早。”走廊上，何了然抱著一疊檔案迎麵走來。
    ”何科長這麼早？”宋遇打量著他手裏的文件。
    ”送屍檢報告。”何了然示意手中的檔案袋，正要推門，宋遇突然叫住他：”秦隊通宵看監控剛睡著，麻煩你把衣架上那件外套給他蓋上。”
    何了然點頭，輕輕推開門。
    走廊上，江晨鬼鬼祟祟地湊過來：”宋副，你跟何科長說什麼了？”
    宋遇眨眨眼：”就讓他……給老秦蓋件衣服。”
    ”啊啊啊！”江晨激動地跺腳，”等他們結婚你必須坐主桌！”
    隔壁工位的老王探出頭：”啥喜事啊？要發喜糖？”宋遇趕緊把江晨按回座位，兩人相視一笑。
    辦公室內，何了然將檔案輕輕放在堆滿案卷的辦公桌上。
    衣架上的灰外套還殘留著淡淡的煙草味，他遲疑片刻，拎起外套。
    就在衣服即將落在秦舟身上時，秦舟突然睜眼。
    四目相對，空氣凝固。
    何了然猛地將外套蓋在秦舟臉上，轉身就走，差點撞上玻璃門。
    秦舟扯下外套坐起身：”神經病啊？”
    見何了然落荒而逃，走廊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憋笑聲。
    江晨把臉埋進文件夾裏，肩膀抖得像篩糠。宋遇的嘴角快咧到耳根。
    ”都閑得慌是吧？”秦舟黑著臉踹開玻璃門，手裏還攥著那件罪魁禍首的外套，”技術科把監控裏的人臉識別結果整理出來，痕檢組重新勘驗臥室抽屜——特別是內側邊緣的指紋分布。”
    江晨立刻正襟危坐。
    秦舟敲了敲辦公室玻璃：”十分鍾後開會。”說完又嘀咕了一句，”一個個都吃錯藥了。。。。。。”
    刑偵隊的會議室彌漫著濃重的咖啡酸味，白板上縱橫交錯的紅線像一張嗜血的蛛網。
    ”陳文，快達平台五年騎手。”投影儀發出輕微的嗡鳴，監控畫麵定格在跛腳男人猙獰的臉上，”案發當晚17：25與死者爆發激烈爭吵。”秦舟的白板筆突然戳向屏幕，在男人破舊的工裝褲口袋位置畫了個紅圈，”昨天突然收到二十萬現金彙款，淩晨三點從城中村出租屋消失。”
    宋遇摩挲著下巴上新冒的胡茬，忽然開口：”他的電動車還停在老地方，衣櫃裏的工服都沒帶走。”說著把一遝照片甩在桌上，最上麵那張是蟑螂橫行的出租屋，牆角歪著個褪色的奧特曼玩具。
    ”李國強這邊……”秦舟的筆在白板上敲出清脆的節奏，李國強西裝革履的證件照下方貼著張觸目驚心的驗傷報告，”聲稱妻子有自殘傾向，但何科長確認死者右臂的防禦性傷痕呈右手握刀形態——”他突然將左手背到身後，右手模擬握刀姿勢猛地下劃，”而陳麗是左撇子。”
    會議室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江晨突然舉起顫抖的手：”秦隊，醫院剛傳來消息，李國強在病房用牙刷捅穿了自己的喉嚨。”她麵前的電腦屏幕還亮著監控畫麵，李國強在VIP病房的落地窗前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晨曦刺破天際的刹那突然暴起。
    窗外不知何時聚起鉛灰色雲層，暴雨前悶熱的風掀動滿桌案卷，屍檢報告裏陳麗背部的淤傷照片在風中輕輕顫動，那些深淺不一的傷痕仿佛正在滲血。
    ”就算把江寧掘地三尺，也得把陳文給我挖出來。”秦舟的指節重重敲在辦公桌上，震得煙灰缸裏的煙蒂簌簌發抖。
    他盯著白板上陳文的照片，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紙麵，”至於李國強那邊……讓醫院盯緊點。”
    十一天的晝夜蹲守終於在老城區一棟筒子樓有了結果。
    當破門而入的刑警們撞開304室的鐵門時，渾濁的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陳文癱在發黴的床墊上，手臂還插著針管，渾濁的瞳孔裏映出黑洞洞的槍口。
    ”周溫言，來領人。”秦舟掛掉電話，鞋尖碾過地上散落的錫紙。
    他摸出煙盒，卻發現最後一根煙已經被捏得粉碎——就像這個案子裏支離破碎的線索。
    周溫言帶著二隊的人趕到時，陳文正被按在警車前蓋上搜身。”師兄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周溫言接過搜查令，警徽在夕陽下泛著冷光，”禁毒大隊的電話是打不通麼？”
    秦舟吐出一口煙圈，青白的煙霧模糊了他眼底的鋒芒：”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忽然俯身，從陳文鞋底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彙款單，”況且。。。。。。”指尖在收款人簽名處頓了頓，”一直都是你們二隊掃黃打黑和禁毒合作，聯係你不更方便嗎？我這可是在給周副隊送業務。”
    周溫言眯起眼睛，看清了單據上那個熟悉的簽名——正是李國強公司的財務總監。他猛地攥緊秦舟的手腕：”你早就知道？”
    警笛聲中，秦舟踩滅煙頭，火星在柏油路上迸出最後一點光亮。
    “二十四小時。”他豎起一根手指，“我要知道這筆錢的來曆。”那張彙款單像片枯葉飄進證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