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晨獨自走在霓虹閃爍的街道上。
    帆布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像是一聲聲無言的叩問。
    她的腦海中不斷閃回今天的案卷細節——陳麗藏在衣櫃深處的離婚協議書、鄰居作證時說”夫妻吵架很正常”的漠然表情、婚姻登記處那句刺眼的”勸和不勸離”的標語……
    ”唉……”江晨不自覺地歎了口氣。她抬頭望向遠處高樓上閃爍的LED廣告牌，那上麵正播放著幸福家庭的宣傳片，溫馨得刺眼。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暖意。
    江晨回頭，看見顧恒正站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他手裏還拿著兩杯熱奶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在燈光下晶瑩剔透。
    ”在想今天結案的案子。”江晨接過奶茶，溫熱透過紙杯傳到她冰涼的指尖。
    顧恒與她並肩而行，聲音低沉：”就是那個……表麵光鮮亮麗，背地裏卻對妻子拳腳相加的上市公司高管？”
    江晨點點頭，奶茶的甜味在舌尖化開，卻驅不散心頭的苦澀。”最諷刺的是，陳麗已經聯係好了律師，下周就要提交離婚申請。。。。。。”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如果鄰居能早點報警，如果居委會能及時幹預。。。。。。”
    ”凶手會怎麼判？”顧恒輕聲問道。
    江晨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紙杯發出輕微的變形聲。”因為創傷後應激障礙嚴重，被判定限製刑事責任能力……強製醫療。”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最後四個字。
    夜風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顧恒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江晨：”相信我，天道好輪回。”他的眼神堅定而溫柔，”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忒彌斯案”的偵破工作陷入僵局，凶手也銷聲匿跡，江寧市刑偵支隊的警員們難得過了幾天清閑日子。不過基層警力永遠捉襟見肘，隊員們時不時還得支援轄區派出所，處理些找貓尋狗、抓小偷的瑣事。
    刑偵支隊辦公室裏，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電腦屏幕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江晨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邊瀏覽著網頁，一邊對鄰座的許浩天擠眉弄眼：“小天啊，你知道在機關單位上班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剛入職不久的許浩天推了推眼鏡，一臉求知欲：“請師姐指教。”
    “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江晨故意拖長聲調，豎起食指晃了晃，“要學會合理摸魚。”
    話音未落，一份卷宗不輕不重地敲在她頭頂。江晨“哎喲”一聲，抬頭正對上秦舟似笑非笑的眼神。
    “盜竊案監控篩查完了？現場勘察報告看了？”秦舟抱著手臂，目光在兩人之間掃視，“自己才比浩天大兩歲，倒擺起老資曆了？”
    江晨揉著腦袋嘟囔：“秦隊，我這叫傳授職場生存智慧。再說工作我都按時完成了……”
    “哦？”秦舟挑眉，“那要不要我現在就給局長打個報告，說咱們江警官特別擅長工作摸魚兩不誤？”
    宋遇適時端著保溫杯走過來，鏡片後的眼睛含著笑意：“秦隊，小江辦案時可是出了名的拚命三娘。上次追嫌疑人的IP，她追了整整三天。”
    “就是就是！”江晨立刻來了精神，像找到靠山似的往宋遇身邊湊，“宋副最公道了！”
    秦舟終於繃不住笑出聲，順手把卷宗塞回檔案架：“行了，知道你倆一個鼻孔出氣。不過——”他忽然正色，指了指牆上“命案必破”的警訓，“真來了大案，你們一個都別想偷懶。”
    刺耳的手機鈴聲劃破自己辦公室的沉寂時，秦舟正在白板上勾勒楊風案的時間軸。紅色記號筆在楊風和胡善的名字上洇開一團血漬般的痕跡。
    ”小秦，並案申請通過了。”陸政的聲音裹挾著電流雜音，”忒彌斯案全權交由你們一隊，二隊隨時待命支援。”
    秦舟的筆尖頓在玻璃白板上，紅色墨跡順著重力緩緩下滑，像一道未幹的血痕。他望著白板上兩個人的照片——在腦海中交織成詭譎的圖騰。
    ”收到。”他掛斷電話時，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轉身出門的瞬間，辦公室驟然安靜。江晨的咖啡杯懸在半空，宋遇的轉筆”啪嗒”掉在案卷堆裏，何了然翻屍檢報告的動作定格成特寫。十七雙眼睛注視著他們的隊長。
    ”從此刻起，”秦舟的指尖敲在桌子上的案卷上，塵埃在光束中起舞，”忒彌斯案由我們全權接手。”他故意略過那個在係統內部被稱為”審判者”的連環殺手代號。
    江晨突然舉手，腕間的紅繩在冷光下晃出一道殘影：”秦隊，我最近正在看一部小說，叫《白夜》。”她翻出手機，遞給秦舟，“凶手好像在刻意模仿書中的作案方式。”
    江晨收回手機時，腕間的紅繩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暗紅色的弧線。秦舟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發抖，屏幕上的小說界麵還停留在最新一章——凶手站在雨夜裏，刀刃抵在出軌丈夫的咽喉處，旁白用優雅的筆觸寫道：”有些罪孽，法律無法審判。”  
    ”評論區都在催更。”江晨低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紅繩上的繩結，”作者”夜行者”上次更新是七天前，正好是楊風死亡的前一天。”  
    秦舟迅速搜索了《白夜》的目錄，每一章的標題都像是一份冰冷的死亡預告。他快速滑動屏幕，眉頭越皺越緊——小說裏的第一個死者是被一刀割喉，而胡善卻是被鈍器擊打頭部；第二個死者是中毒身亡，而現實中的第二名受害者楊風，隻是被人下了藥後推下樓。  
    ”隻有楊風的死法和小說裏第二個案子勉強對得上。”秦舟放下手機，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而且胡善根本不是誰的養父，社會關係幹淨得很。”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辦公室裏的每一個人，”除非……凶手不是在模仿，而是在”改編”。”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嗡鳴。江晨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突然開口：”如果凶手把這本書當成”劇本”，那下一個死者……”  
    ”目前還沒有更新。”秦舟接上她的話，聲音沉了下去，”江晨，你去查楊風和胡善的人際網，看看有沒有共同認識的，有疑點的。”他站起身，外套帶起一陣冷風，”何了然——”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何了然正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屏幕上，《白夜》的最新章推送突然彈出，標題血一般刺眼：  
    《審判日·第三章》——而警察永遠遲來一步。  
    秦舟敲了敲何了然的桌麵，指節與金屬碰撞的聲音讓所有人一顫。”發什麼呆？”他皺眉，”現在，跟我去省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