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和周溫言同時抬頭。
    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但秦舟分明看見何了然手裏捏著的物證袋中，有一小片閃著金光的碎片——像是從某個定製袖扣上剝落的鍍金。
    何了然站在投影儀旁，冷白的燈光將他修長的身影投在牆上。秦舟剛推開會議室的門，就感受到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射來。
    ”就差你們了。”陸政屈指敲了敲桌麵，眉間的川字紋又深了幾分。
    秦舟快步走向空位，周溫言卻故意落後半步，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後腰。
    這個曖昧的小動作讓前排幾個女警瞬間睜大了眼睛。
    ”老同學敘舊耽誤了會兒。”秦舟拉開椅子，朝陸政扯出個假笑。
    陸政輕哼一聲，指尖在案卷上點了點——這是他們間心照不宣的小動作。
    在外人麵前，局長總要端著幾分威嚴：”行了，開始彙報吧。”
    ”根據屍檢報告，我們在死者體內檢測出超劑量的地西泮。”秦舟的聲音在會議室裏回蕩，投影儀的光束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在座各位警官的表情逐漸凝固。
    何了然適時接過話頭，激光筆的紅點落在投影幕布上：”值得注意的是，地西泮在酒精中的溶解度是水中的四十倍。”
    他的聲音冷靜得像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化學公式，但鏡片後的眼睛卻閃著銳利的光。
    畫麵切換到廚房置物架的特寫照片。
    兩個清晰的圓形痕跡在布滿灰塵的架麵上格外醒目，就像犯罪現場留下的無聲證詞。
    何了然的激光筆輕輕畫了個圈：”痕跡直徑7。2厘米，與現場遺留的茅台酒杯完全吻合。”
    ”所以案發當晚，”秦舟走到幕布前，手指輕點那兩個圓形痕跡，”楊風不是獨自飲酒，而是與人共飲。”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而這個“客人“，不僅帶走了自己的酒杯，還精心擦拭了所有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
    何了然按下遙控器，死者指甲的特寫照片投射在幕布上。
    “在死者右手無名指指甲縫裏，”他鏡片反著冷光，”發現0。3厘米的金色金屬碎片。”
    會議室突然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
    秦舟猛地坐直身體——照片上那片金屑，與周溫言袖扣的材質驚人地相似。
    ”更關鍵的是這個。”何了然切換幻燈片，死者頸部的淤青特寫赫然呈現，”索溝邊緣檢測出微量鍍金成分。”他頓了頓，”與死者指甲裏的金屬成分完全吻合。”
    秦舟的餘光瞥見周溫言正在慢條斯理地轉著左手袖扣——那枚鎏金紐扣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
    ”所以……”陸政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凶手戴著金質飾品實施了犯罪？”
    就在這時，周溫言突然輕笑一聲。
    所有人都轉頭看他時，他緩緩舉起左手，袖扣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巧了，我昨天才丟了一對這樣的袖扣。”
    秦舟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會議室裏的空氣瞬間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溫言身上。
    ”你什麼意思？”秦舟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周溫言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物證袋，裏麵赫然躺著一枚與幻燈片上描述一模一樣的鎏金袖扣：”昨晚追查高利貸團夥時，在楊風家樓下草叢裏發現的。”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上麵還沾著血。”
    何了然快步上前接過物證袋，對著燈光仔細檢查：”紋路與死者頸部淤青的壓痕吻合。”
    陸政的臉色變得異常嚴肅：”溫言，你昨晚去現場了？”
    ”不僅去了，”周溫言從手機調出一段視頻，”還拍到了有趣的東西。”畫麵中，一個戴著口罩的身影正慌張地從楊風家樓道跑出，左手袖口反射著詭異的金光。
    秦舟死死盯著屏幕，突然奪過手機按下暫停鍵：”放大這裏！”他指著那人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麵赫然紋著一隻展翅的鷹。
    ”金煌夜總會的標誌……”宋遇倒吸一口涼氣，”是放高利貸的那夥人！”
    周溫言收起手機，目光灼灼地看向秦舟：”現在相信我不是來敘舊的了吧？”他壓低聲音，”楊風是被滅口的，因為他**了高利貸團夥行賄的名單。”
    會議室突然陷入死寂。
    秦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想起照片裏那個牛皮紙袋——那根本不是茅台酒，而是裝滿證據的檔案袋。
    ”立刻成立聯合專案組！”陸政拍案而起，”秦舟帶隊查墜樓案，溫言負責高利貸團夥，何了然繼續深挖屍檢證據！”
    會議室裏的氣氛明顯輕鬆了不少，有人甚至開始收拾筆記本準備散會。
    但秦舟的太陽穴卻突突直跳，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心頭盤旋。他下意識看向何了然，發現對方正盯著屍檢照片出神，鏡片後的眉頭擰成一個死結。
    ”等等。”何了然突然出聲，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他快步走到投影儀前，調出死者胸腹部的特寫照片。
    那些排列整齊的刀傷在冷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白色。
    ”3。5厘米深，間距2厘米。”何了然的指尖沿著傷口軌跡緩緩移動，動作輕柔得像在**琴鍵，”這樣的精準度……”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變成自言自語，”不可能是臨時起意。”
    秦舟猛地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幕布前，死死盯著那些傷口——每道傷痕的角度、深度都如複製粘貼般一致。這哪裏是泄憤或逼供會留下的痕跡？分明是……
    ”儀式感。”周溫言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他的聲音輕得隻有他們三人能聽見，”凶手在享受這個過程。”
    何了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鏡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但秦舟分明看見，他握著激光筆的指節已經泛白。
    散會時，周溫言故意落在最後。經過秦舟身邊時，他忽然湊近耳邊：”師兄，”溫熱的氣息拂過頸側，”這次我可救了你一命。”說完輕輕摘下自己剩下的那枚袖扣，塞進秦舟的警服口袋。
    “……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