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暗湧(八)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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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八點整,何了然的身影出現在秦舟辦公室門口,指節叩在玻璃門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眼下掛著兩抹青黑,白大褂上還沾著未幹的水漬。
    秦舟從滿桌的現場照片中抬頭,照片上楊風墜落的陽台在晨光中泛著冷色調。
    ”屍檢有突破?”秦舟的聲音沙啞,顯然也是一夜未眠。
    何了然將一份報告放在桌上,紙張邊緣還帶著打印機餘溫:”高墜確實是直接死因。”他停頓了一下,指尖點在屍檢照片的某一處,”但在他的胃內容物裏,我檢測出了地西泮殘留,劑量足以致人昏迷。”
    秦舟猛地直起身,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
    ”更關鍵的是這個。”何了然又推過一張照片,死者後頸處有一處不起眼的淤青,”這是典型的壓迫傷,說明有人在他墜樓前,用手這樣——”他做了個掐壓的動作,”控製過他。”
    窗外,晨光正好照在那張陽台的照片上,窗框邊緣半個模糊的鞋印此刻顯得格外清晰。秦舟盯著那個鞋印,突然抓起外套:”走,再去一趟現場。”
    兩人重返現場時,晨光正斜斜地照進客廳。值班民警拉開警戒線時,塑料封條在寂靜中發出”嘩啦”的聲響。
    何了然的目光突然定格在茶幾上的茅台酒瓶上,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一個內心煎熬到要自殺的人,會獨自在家品酌這種珍藏級白酒嗎?
    秦舟徑直走向廚房,不鏽鋼刀具架上的每一把刀都被他舉起對著光線檢查。
    而何了然則開始在布滿灰塵的櫥櫃間搜尋蛛絲馬跡。
    廚房頂櫃的灰塵上,兩個清晰的圓形痕跡引起了他的注意。
    何了然輕輕吹開浮灰,舉起相機時快門聲在空蕩的房間裏格外清脆。
    鏡頭裏,那兩個圓痕的直徑與茶幾上的茅台酒杯完美吻合。
    ”秦隊,”何了然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這裏原本應該還有兩個酒杯。”
    秦舟的指尖在太陽穴上重重按壓,眉頭擰成一個結:”凶器失蹤,酒杯少了一個……”他聲音漸沉,”看來有人精心布置過現場。”
    話音未落,刺耳的手機鈴聲劃破凝重的空氣。陸政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聽筒裏炸出:”馬上回局裏!省廳督導組到了!”
    掛斷電話,秦舟煩躁地扯了扯衣領。何了然已經利落地收好相機,風衣下擺劃過門檻時帶起一陣微風。
    車內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秦舟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不住敲擊:”你覺得凶手是怎麼……”
    回答他的隻有車載空調的嗡鳴。
    秦舟側目望去,何了然正盯著窗外飛逝的梧桐樹影,鏡片上倒映著斑駁的光影。
    ”喂,法醫大人,好歹……”
    突然兩道黃影從綠化帶竄出,秦舟猛踩刹車,輪胎發出刺耳的尖叫。
    兩人的身體同時前傾,又被安全帶狠狠拽回座椅。
    何了然扶正歪斜的眼鏡,幽幽道:”秦隊。”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被安全帶勒皺的風衣,”您要是想製造第二具解剖標本,可以直說。”
    秦舟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默默鬆開了攥得發白的方向盤。
    後視鏡裏,兩隻小土狗正歡快地跑向馬路對麵。
    市局大院裏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車前蓋上,何了然頭也不回地走向二樓的法醫辦公室,白大褂下擺被秋風吹得獵獵作響。
    秦舟盯著他遠去的背影,指間的煙燃到盡頭都沒察覺。
    ”嘖,望夫石啊這是?”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秦舟轉身時差點撞上一堵人牆。
    周溫言單手插兜站在逆光裏,警徽在他肩頭折射出細碎的金光。
    那雙桃花眼微微彎著,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這表情秦舟太熟悉了,警校四年這人每次使壞前都這副德行。
    ”周副隊,”秦舟把煙頭碾滅在垃圾桶上,”你們二隊最近很閑?”
    周溫言順手撣去秦舟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陸局讓我來幫忙。”指尖在碰到警銜時故意頓了頓,”畢竟……某些人連自殺案都能辦成懸案。”
    陽光穿過梧桐葉的間隙,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秦舟突然想起警校論壇那個離譜的CP話題——”言歸江上舟”的tag至今還飄在首頁。
    當年畢業紀念牆上,他龍飛鳳舞的”小白臉”和周溫言力透紙背的”不要臉”,愣是被學妹們解讀成了”愛而不得的傲嬌告白”。
    ”認識死者?”秦舟突然問。
    周溫言的笑容僵了一瞬。這個微表情沒逃過秦舟的眼睛,他趁機逼近半步:”上周掃黃打非行動,你在“金煌“夜總會見過楊風。”這是句陳述句。
    落葉在兩人腳邊打著轉兒。
    周溫言忽然輕笑出聲,從內袋抽出一張照片遞過來:”巧了,我正想找你看這個。”
    照片上,楊風正把一個牛皮紙袋推給對麵模糊的人影。
    秦舟的瞳孔驟然收縮——紙袋一角露出的,分明是茅台酒特有的紅飄帶。
    秦舟的指尖微微發緊,照片邊緣在他指腹下皺起幾道細痕。他盯著那個模糊的人影,突然覺得喉嚨發幹:”這是什麼時候的監控?”
    ”上周三晚上十點十七分。”周溫言的聲音忽然正經起來,”金煌夜總會後門的監控死角,要不是我追查一個賭場馬仔……”
    ”你早就知道楊風涉案?”秦舟猛地抬頭,眼底燒著兩簇火苗。
    周溫言突然伸手,拇指擦過秦舟的嘴角——那裏還沾著早上匆忙間蹭到的豆漿漬。”秦隊,”他聲音輕得像歎息,”你該刮胡子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秦舟渾身一僵。
    還沒等他發作,周溫言已經退後兩步,從公文包裏抽出一疊文件:”楊風這半年在地下賭場輸了四百多萬,借了高利貸。”他翻開其中一頁,指尖點在一行數字上,”但案發前三天,他的賬戶突然進賬兩百萬。”
    秋風卷著落葉從兩人之間穿過。
    秦舟突然想起現場那個消失的酒杯——茅台酒,兩百萬,高利貸……這些碎片在腦海中逐漸拚湊出一個可怕的輪廓。
    ”照片裏另一個人是誰?”
    周溫言的表情忽然變得複雜。
    他正要開口,二樓法醫室的窗戶突然被推開。
    何了然冷冰冰的聲音砸下來:”秦隊,陸局還在等著開會。”他鏡片後的目光在周溫言身上停留了一秒,“省廳的領導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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