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淩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從那些貶低與嘲諷中聽出了什麼，努力睜開眼擠出一句話：“你說…什麼…她在…哪……”
    魔王怔了怔，他轉頭看看百裏荊，又看看眼前的高淩，像是猜到了什麼，又笑起來：“你看不見她？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從那句不許頂著她的臉開始，塵境就隱隱覺得不對勁，隻是當時沒細想。
    他沒有回答百裏荊的問題，一劍捅死襲來的魔靈，抽空反問道：“你眼中的魔王是誰的樣子？”
    百裏荊沉默一瞬，聲音很沉：“一位故友。”
    “是高淩將軍嗎？”
    “你認識她？！”
    何止是認識。
    塵境這才知道哪裏不對，這魔王的模樣千變萬化，變成每個人眼中的執念之人，也是心魔。
    在百裏荊眼中是高淩，在高淩眼中是百裏荊，在塵境眼中便成了天濁，怕是隻有修無情道的帝清才能看到魔王的本來麵貌。
    還有一個比這更加重要的問題。
    百裏荊看不見高淩，高淩也看不見百裏荊。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能看見，魔王能看見，荊家村的人能看見？
    塵境一開始懷疑是魔王做的，可聽魔王的語氣，他像是同樣剛剛知曉這件事。
    “想必百裏上仙也猜出來了，魔王眼前之人正是高淩。”
    聽到這個名字心中猜想得到肯定的那一刻，百裏荊衝破腳下束縛，同時長槍蓄力劃出氣刃，也劈開了塵境腳下纏繞的魔氣，一個閃身槍尖寒光從魔王眼中劃過，腳下的魔靈四散逃離。
    魔王堪堪躲過帶著高淩一同落在船上，眼下滲出血絲，隱隱冒著黑氣。
    百裏荊欲再次進攻，卻見魔王神色自若的伸出手，手上的力度又緊了幾分。
    鬼魅般的陰鬱聲音開口：“別動，你若是再上前一步，高淩將軍可就真的魂飛魄散了。”
    百裏荊看不見高淩在魔王手中如同一隻瀕死的雀兒，也聽不見高淩的那句“別管我”。
    即便如此，百裏荊仿佛看到了高淩的破碎模樣，她心如刀絞。漫天的火石灰仿佛封住了呼吸，那隻手掐著的好像也不隻有高淩。
    百裏荊狠盯著他，咬牙切齒：“你想如何？”
    魔王居高臨下：“本座要你們跪著看，本座的魔靈如何從荊家村開始一步步統治整個鳶國。”
    魔王感受到掌心喉嚨振動，高淩虛弱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你、做、夢。”
    他覺得可笑，手稍稍鬆了鬆：“你說什麼？”
    高淩朝他啐了一口，“我說，你做夢。”
    指尖又猛地收緊，掐到泛白，高淩的臉憋的通紅，再說不出任何話。
    狠戾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待本座吸了你的魔氣，留你一口氣，看看本座的夢是如何變為現實的。”
    百裏荊怒吼道：“住手！你在做什麼！”
    塵境手握金烏墨劍與百裏荊一同衝過去，卻被魔靈化成的結界攔住。
    魔王充耳不聞，他張開嘴，高淩身體裏的魔氣正迅速抽離。
    魂魄像是被利爪撕扯著，蝕骨的疼痛瘋狂叫囂，體內的魔氣很快被吸幹，魔王眼神輕蔑，鬆開了手。
    高淩像一片沒了生機的枯葉，輕飄飄落下。
    塵境閃身接住她，安置在船上。
    她感覺不到疼痛，感覺不到風，感覺不到周圍的喧囂，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也沒了抬手和說謝謝的力氣。
    高淩很想問塵境，是她嗎…是她來了嗎？
    她是不是不想讓我看見她，所以隻有我看不見，我騙了她，她終究還是不願意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