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前重要的東西都會在腦子裏走馬觀花的過一遍，沒想到成為魔靈之後也一樣。
    “主人在做什麼？”
    高淩剛操練完士兵離開演武場，見百裏荊拿著刻刀坐在帳外，手裏不停忙活著，嘴還時不時鼓起來吹一吹。
    “我在想能不能做一個傳聲哨，吹響它之後，隻要手中有同樣哨子的人不管隔多遠都能聽見，這樣不會打擾城內百姓引起恐慌，戰場上緊急情況也能及時支援。”
    百裏荊做了兩個，其中一個刻了小小的淩字：“果核不夠我做不了太多，你我一人一個，喏，這個給你，等會兒我再教你吹首曲子。”
    ……
    “高淩，我這幾日總是做夢。”
    “夢見什麼？”
    “夢見我會被一隻箭射中，中毒身亡。”
    “夢都是反的，主人靈力高強，不會的。”
    “沒關係，我之前還夢到神仙要帶我走呢，如今不也好好和你，和你們在一起。”
    ……
    “你真的是魔靈。”
    “主人你聽我解釋……”
    營外的將士匆匆來報，打斷了談話：“報！將軍，城外魔氣聚集，魔靈大舉進攻玉阮邊境，廖將軍請求援兵。”
    身後的斥候渾身是傷，將那封沾了血與塵的求援信交到百裏荊手中。
    【敵軍兵鋒直指玉阮，而我城之守軍隻剩寥寥無幾，軍心渙散，恐無力守城。本將深知百裏將軍於華原邊境打下結界不過月餘，身心俱疲。可玉阮形勢嚴重，若無荊家軍相助，魔靈破壁而入攻入玉阮城內，大肆殺害城中百姓，鳶國上下將無力回天，還請百裏將軍親赴戰場調兵增援。】
    百裏荊皺著眉看完信，信也同眉毛一樣皺了，她隻思考一瞬便下令親自帶兵五千支援廖將軍。
    “高淩，你駐守營地，不必隨從。”
    “可是……”
    百裏荊打斷，毫無談判餘地：“華原不能無將領看守。”
    “是。”
    離開的腳步聲雜亂匆忙，連個背影都沒留下。
    營帳中隻剩她一人。
    ……
    “不好了，統州將軍被敵方的箭射中，中了魔毒，性命垂危！”
    “立刻備馬！”
    馬蹄卷起塵埃，耳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再聽不見其他。
    五日的路程，高淩三日便到，可還是晚了。
    “來不及了，高副將，百裏將軍已經犧牲了……”
    “我不信！”
    她那麼厲害，又怎會被區區一隻毒箭取走性命！
    是啊，從前她的後背都是交給我的。
    華原大戰後她的靈骨還沒好全，靈力也沒有恢複……是我的錯，我不該欺瞞她，我若是早些坦白，她或許就不會死。
    我該跟著她的，我該跟著她的……
    她親自把百裏荊的屍體帶回將軍府中。
    百裏夫人悲痛欲絕，百裏城眼眸猩紅，顫抖著身子說不出一句話。
    喪事辦得隆重，漫天紙錢夾雜著雪花緩緩飄落，滿城哀樂四起，寒風冷的刺骨。
    那夜，高淩坐在新墳前，吹了一夜的傳聲哨，反反複複隻有那首曲子的音調。
    人死三年才可立碑，她捧起潮濕的土，淒神寒骨。
    都怪你走的太匆忙，隻教會了我這一首。
    高淩匆匆趕回戰場，荊家軍沒有自亂陣腳，反而更加團結，最後蒼劍宗與華清宗得天道指示，配合荊家軍拿下了這一戰，徹底將魔族打的潰不成軍。
    這次大戰後，高淩辭了官職。
    為了紀念百裏荊，聖上特意在京城為她修建了一處戰神廟，而後越來越多的廟宇拔地而起。
    高淩身上有魔氣才會有影子，才能像個正常人，若是沒有魔氣來支撐她的精神，便會成為一個沒有影子半人半鬼的瘋子。
    從前她是為了百裏荊而活，而如今人不在了，有沒有魔氣已經不重要了。
    她四處飄蕩，魔氣耗盡前來到了東海之畔，這裏竟也有座戰神廟。
    她提著一盅酒走進去，抬起頭。
    雕像神聖而高大，遙不可及。手持長槍，眉目冷峻，能震懾住一切妖魔。
    可高淩覺得，那不像她。
    她其實很愛笑，很能喝酒，花娘子釀的鬼聞醉能喝三大盅。
    花娘子在戰場上炸傷了腿，恢複之後留下後遺症，平時走路看不出異樣，可長時間久站和跑動便不行了。
    花娘子有一手釀酒手藝，她想開個酒樓，百裏荊大手一揮，攢下的俸祿少了大半，便有了月桂坊。
    百裏荊回京之前總會去那裏和姑娘們喝上幾盅。
    “我去花娘子那裏買酒，月桂坊生意紅火，店小二忙不過來，她親自給我打了這盅酒，許是我如今太狼狽，她沒認出我，幸好她沒認出我。”
    高淩放下酒走到石像身後，靠著石像坐下來，看了看手裏的傳聲哨，閉上了雙眼。
    若是你真成了神，你肯原諒我，我們有一天還會不會再見，到那時你親自來叫醒瘋魔的我可好？
    ……
    “哪來的傻子！戰神廟也是你能進的？趕緊滾滾滾！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