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來，天濁沒有感到不適，反而舒服很多。
    他稍稍動了動，塵境毫無察覺。
    晨光從海麵升起，塵境的視線一直目視著前方，卻是不聚焦的。
    按理說兩塊扶桑鏡碎片已經尋回來了，感應應該越來越強才是。
    自從上次和六聖宗一戰後，他靈力雖有所恢複，卻再沒有感應到最後一塊扶桑鏡碎片。
    他雖把重心放在天濁身上，可最後一片扶桑鏡若是一直這樣感應不到也不是辦法。
    扶桑鏡丟失的消息也終究是紙包不住火，三界已經知曉，六聖宗追殺他們恐怕不止發現了天濁身份，也一定見到了那塊扶桑鏡碎片。
    當時六聖宗無暇顧及，後回曹家尋找未果，在場的人隻剩下他與天濁，嫌疑自然也就落到他們身上。
    恍惚間，曹禺池和木偶鎮百姓的身影仿佛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你胡說八道！你怎知那些魂靈不想與家人團圓，你怎知你做的就是對的……”
    “你若不來，木偶鎮才是在正軌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確，他隻知道天地萬物都該順應自然規律，死去的魂靈就該去往淨池接受渡化，而後變成風雨雲霧灑在人世間。
    可曹禺池衝進火裏殉情的那一刻，他躲在紀言院子裏聽見外麵哭喊咒罵聲的那一刻，天濁捂住他耳朵眼裏閃著淚光的那一刻，剛帶回天濁時幾日不吃不喝說要學本領報仇的那一刻，他好像懂了人間有種虛無縹緲卻又不可或缺的東西——感情。
    一開始留下天濁，是因為天濁無家可歸，也是因為他的貼身之物和扶桑鏡碎片皆與天濁產生了感應，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憐憫與同情變成了理解與心疼。
    如今天濁的一舉一動，都能讓他的心沸騰，他理解了天濁口中的喜歡，因為他也正喜歡著天濁。理解了推動天濁和紀言複仇的不止是因果報應，還有親情。
    世上從沒有轉世這一說，那天濁又是如何做到的，他們之間是敵人，他曾被天濁重傷，可塵境絲毫感受不到自己內心有想要殺掉天濁的衝動。
    東海之戰，帝清對他有所隱瞞。等返回仙界後，他需得將此事問清楚。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
    太陽透過白紗有些刺眼，塵境低頭，正對上天濁直勾勾的雙眼。
    塵境愣了一下，“何時醒的？”
    “很久了，你都沒發現。”
    塵境搪塞道：“在睡覺。”
    天濁伶俐起身，轉而坐到屋簷的另一頭。
    騙妖，以為看不見眼睛就當別人不知道了？睡著了的人手會規律的輕拍他的肩膀嗎？
    神醫哥哥不願說，他也不想逼著人說，反正神醫哥哥也不會害他，就信是在睡覺吧。
    可天濁還是沒靠近他，過了一會兒支支吾吾道：“我…昨晚沒做什麼吧？”
    塵境不動聲色地往天濁身邊挪了挪：“做了。”
    天濁騰的起身瞪大眼，慌忙道：“做…做什麼了？”
    他做什麼了？是不是闖禍了？神醫哥哥發呆是不是和昨天晚上醉酒之後發生的事有關？
    塵境抓著他的胳膊重新把人拉進懷裏，淡聲道：“就這樣數了一百八十八顆星星，然後你睡著了。”
    天濁張了張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