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遇瞬間被這氣息壓製地動彈不得，田灼再虛弱也是上古大妖，法力絕對不容小覷。
    溫遇還沒反抗，壓製他的法力頃刻間消散。
    田灼眉頭緊蹙，才有些氣色的臉瞬間慘白，彎腰捂住心口重重咳了幾聲，倒沒見血。
    溫遇起身過去將人扶回椅子上安頓好：“你靈骨受損，餘毒未清，切不可再如此不計後果的動用法力。”
    他耐心安撫道：“陳淨說的是實話，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不信陳淨，但我和他都不會害你。”
    田灼當然知道陳淨不會害他，可溫遇又是他什麼人？
    他猛地想起溫遇說過的話。
    “我曾是一名鐵匠，我開的鐵匠鋪子邊上有個醫館……”
    等不適緩解後，田灼靠著椅背輕輕喘氣，良久開口道：“你開的鐵匠鋪子旁邊醫館的郎中可是有眼疾？”
    田灼這樣一說，溫遇也就明白了：“呦，記憶恢複得挺快嘛，想起我了？”
    “……沒有。”
    溫遇被潑了盆冷水，佯裝生氣：“嘿！隻記得你的神醫哥哥，不記得打鐵哥哥。”
    田灼喃喃道：“神醫哥哥，本座的……”
    溫遇回憶起那段日子，語氣都輕快不少。
    “對啊，那時候你個子還沒我鍛造的鐵刀立起來高，毛都沒長齊，就整天說自己長大了要娶神醫哥哥，還要我做個見證。”
    “我隻當是玩笑話，結果你神醫哥哥竟然答應了，還把他那寶貝得不得了的手繩送給你說是嫁妝，你手腕細戴不上，他就給你別在腰上，當時美得你繞著飯桌跑了三圈，比平時多吃了兩大碗飯。”
    “我說你是神醫的童養夫，你還美滋滋的跟醫館所有病患這樣介紹自己，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半個玉阮都知道了。”
    溫遇邊說邊哈哈大笑，毫不掩飾。
    這些細節田灼記不起，卻還是臊紅了臉。
    等人笑夠了，田灼板著臉：“別說了。”
    溫遇憋住笑，拍拍他的肩膀：“同你說說往事，有助你恢複記憶，不過你們在醫館待了沒多久，神醫就帶你離開了，說是要帶你四處遊曆一番。”
    溫遇不再笑了，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將剩下的茶一飲而盡，重新倒了新的：“自那以後你們就沒回來過，直到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也沒有再見過你和神醫。話說我這醫術還是跟他學的，不過隻學了些皮毛，沒成想真能救上人，救得還是你，你說巧不巧。”
    毒藥毒藥，是藥三分毒，毒有三分藥。
    雖說毒與藥不分家，但溫遇藥理確實差些，不然也不至於那麼多年都研究不出雪覆骨的解藥，那些中毒之人尋遍天下名醫也束手無策。
    後來他才覺得不是自己藥理差，而是那位郎中醫術了得，當的起一聲神醫。
    田灼兒時稚言，卻也不假。
    他雖然羞恥，但聽溫遇說起來，心底是悸動的，熟悉的，真實的。
    “你可知那神醫叫什麼？”
    “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有叫神醫的有叫小郎中的，問他也隻說，稱謂而已，無需記得，所以他連你的名字都沒有告訴過我。”
    現在想來，那位神醫怕是知道田灼是上古大妖的轉世，才不肯向外人透露名字。
    “他身姿挺拔，雖用薄紗蒙眼卻也掩蓋不住那一身的仙風道骨，真是神仙下凡也說不定。”
    神仙下凡應該是斬妖除魔，濟世救人的吧。
    田灼想起了夢裏的大戰，那個時候，神醫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田灼看著自己手腕上那條廉價的替代品，有些不順眼。
    那時候神醫去哪了？
    是因為他是妖，所以不要他了？
    還是因為他殺了那麼多人，對他失望，不想見他？
    他又為什麼要殺那些人？
    知道的越多，問題也就越多，很多問題的答案溫遇已經給不了了，隻能靠他自己。
    腦子有些亂，也不想再繼續追究溫遇一夜之間轉變的原因。
    沒準真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自己運氣好，找到了根治的辦法也說不定。
    離開前，田灼將心中最重要的問題用最隨便的語氣問出來：“這個世界的人可以去鳶國嗎？”
    溫遇腳步一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你想帶陳淨去鳶國？”
    田灼摸摸鼻子：“隨口一問。”
    溫遇眼神有些八卦，卻沒有繼續說。
    田灼怕他真的不再聊這個話題，於是補充道，“我隻是覺得我們能來這裏一定和法力有關，那這裏的人為什麼不能靠科技或者我們的法力去鳶國？你難道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溫遇支起下巴思考，他剛來這裏的時候確實好奇過，但沒有想要回去的想法，安頓下來之後也就沒有再去想過這件事情了。
    “前者估計是不太行，真有那麼一天，陳淨都不知道已經入土為安多少年，他的電子墓碑都得換八百代了。後者就更不用想了，陳淨這樣的凡人連靈骨都沒有，怎麼可能承受的住那樣強悍的法力，不被撕扯成碎片就謝天謝地了。”
    “就算他真的命大跟你去了，他這邊的家人怎麼辦？”
    田灼被拆穿一開始有些心虛，但溫遇刻意一口一個陳淨又讓他忍無可忍：“他沒有家人，而且本座沒有說要帶陳淨回鳶國。”
    田灼又轉頭提醒：“本座來這裏的事情也不要和他說。”
    一個兩個有事互相瞞著，還都不讓知情者說，這人真難做。
    溫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田灼走了。
    語氣平淡，行動暴力。
    啪！
    溫家大門被重重拍上，門鎖險些沒保住。
    溫遇笑笑，無奈搖頭：“死鴨子嘴硬。”
    田灼想帶陳淨回鳶國，是真的動情了還是隻想報恩？
    其實溫遇挺好奇，如果田灼真動了情，恢複記憶後的他又該作何選擇。
    臨近中午，田灼回到家躺在床上，屋子裏到處都是陳淨的氣息，越發煩悶。
    陳淨不能跟他回去，他們的結局注定隔著一個世界。
    他對神醫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等陳淨回來，就找他說清楚。
    此刻，陳淨正在給一隻腹瀉兔子的家屬解釋為什麼兔子不能多吃胡蘿卜的問題。
    科普完畢，陳淨看著時間差不多，幫田灼點了外賣，抽空打了通電話。
    “在幹嘛？”
    溫柔的語氣夾雜著細微的電流聲傳到對麵人的聽筒裏。
    田灼聲音不鹹不淡，心裏某處卻像是被羽毛掃過一般：“什麼時候回來，外賣難吃。”
    田灼在外賣軟件上挑挑選選半小時，最後還是踩雷了。
    陳淨輕笑：“阿灼受罪了，晚上做好吃的犒勞你。”
    “……”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如今的社會已經不需要考慮信號網絡不好的原因了。
    陳淨不明白，他說錯什麼話了嗎？
    電話這頭的田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陳淨一句寒暄話，一句“阿灼”，就能讓他麵紅耳赤，讓他下定的決心開始猶豫動搖。
    就算現在不麵對著陳淨，他也說不出直白的會讓陳淨傷心的話。
    陳淨對他那麼好。
    田灼並沒有意識到，他想了一上午，想的是他和陳淨不可能在一起，想著怎麼說才不會讓陳淨太過失落，卻從來沒有否認過他喜歡陳淨。
    他也不明白現在到底是想通了還是沒想通。
    七情六欲真是麻煩到不能再麻煩的東西。
    直到晚上，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擺在麵前，田灼也沒能說出口。
    溫遇也在。
    陳淨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溫遇，打算用自己還算不錯的廚藝招待他。
    雖然菜都是迎合田灼的喜好，為田灼量身定做的藥膳。
    但對三個人而言，都沒有壞處。
    溫遇喝了一口碗裏的沙參玉竹老鴨湯：“你還會做藥膳？”
    陳淨將新盛的那碗遞到田灼麵前，最後盛了自己的，才坐下來不以為意地說道：“網上搜菜譜，一學就會。”
    溫遇一口就嚐出熟悉的味道。
    三生竹的味道。
    他隻在神醫的同仁藥堂裏吃過。
    田灼一口接一口，沒什麼其他反應。
    “這玉竹煲出來的湯底確實清甜，哪裏買的？”
    “自家種的。”
    三生竹，自家種的，怎麼可能？
    這藥材是需要靈力滋養的，即便陳淨體內被封印著扶桑之力，可他不會用，又怎麼可能種出三生竹。
    田灼看出溫遇眼中的疑惑，咽下嘴裏的菜：“二樓有個很大的陽台，陳淨種了很多花花草草，種類多到堪比你的培育棚，我之前喝的驅寒藥就是用那些東西曬幹之後煮的。”
    溫遇更好奇了，剛要開口問能不能去看看。
    陳淨抬眸，眼中情緒複雜：“你去過溫遇家了？”
    那句“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順著米飯咽進肚子裏。
    田灼去哪，沒有義務告訴他。
    當他問出口，麵前的兩個人同時僵住時，陳淨就已經確定他們兩個單獨見過麵了。
    針尖穿透心髒，麥芒留在心底，長痛短痛都是痛。
    他痛的不是田灼單獨見了溫遇，而是田灼和溫遇之間有了必須要避開他的話題。
    這本來沒什麼，這本來很正常，可他就是難受，非常難受。
    從田灼的反應也能看出，這次見麵也根本不打算讓他知道。
    陳淨垂著頭，田灼看不到陳淨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手裏的勺子也不再攪動：“陳淨…本座……”
    在慌什麼，又在亂什麼？他應該說什麼？
    明明沒做對不起陳淨的事，可陳淨望著他的那一刻，他還是心虛了。

    作者閑話：

    陳淨不知道田灼喜歡陳淨，田灼也不知道田灼喜歡陳淨。
    沒關係，分開就知道了。
    看似虐夫，實則雙向奔赴，什麼時候奔赴且等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