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案 第七章七朵含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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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爺,方才楨二爺房裏的知棋姐姐來了,說是他們爺請您去喝茶。”何時了二人剛剛進了棠寧院的院門,長順便迎了上來,似乎已等了許久了。
何時了沒搭話,隻徑直往屋裏去。
長順口中的楨二爺,便是如今喻府大房的正經少爺喻佳楨。這位楨二爺本是大老爺堂弟家的庶子,後因大老爺那獨生的兒子不幸“夭折”叫那仙人帶了去,二老爺當時又隻得了三個姑娘,便將他過繼了來,算作二少爺。
如今這喻府的主兩房因有這武忠侯夫人喻老太太在世,還尚未分家,但早年老太爺去世時,便將那禦賜的武忠侯府的牌匾拿了去,是喻老太爺臨終前的意思,先帝也是默許的。
無了爵位也並沒有影響到喻府什麼,畢竟與那些個老貴人守著爵位過日子不同,喻家這主支子一脈早就不指著那些吃飯了,更不必說住在府裏的旁支子弟。喻府大老爺進士出身,曾是元景帝的伴讀之一,如今已官至正三品。二老爺年少時從軍,後來雖因傷痛,不得不常常臥床休息,卻管得一手好財,這些年鋪子也經營的紅火,把持著這府裏的財政大權。依附於這府裏的旁支,當家子的爺們兒多是在外,經商的經商,外放做官的外放做官,沒誰家真指著主支過日子。
長順急急跟上去,看他那樣子似乎是想催促何時了早些過去,哪怕何時了是主子,並且這位主子打外麵回來,**都還沒沾椅子,一杯水都還沒有喝上,更別提歇息片刻。
“表少爺……”長順催促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跟在何時了身後的葉怫然,一把推開關在了門外。
一天天的煩死個人,葉怫然在心裏罵罵咧咧。
他和長順實在相處不來,上一次出現和別人相處不來,還是在上次。
然後那個人,現在已經隨著那個世界的徹底崩壞,徹徹底底的魂飛魄散了。
“討厭他?”
葉怫然把門關好,冷不丁的聽何時了這麼一問,倒也沒多想,便答道:“討厭,感覺挺惡心的。”
等他說完他才意識到,他這嘴未必也太快了些,完全沒過腦子。
長順怎麼說也是喻府的下人,他如今的身份,不過也隻是個下人,對方還比自己來的早,表哥也事事總讓他去做,卻極少讓他這個“表弟”去做。
哪能輪到他葉怫然來說長順的不是。
但是長順太諂媚了,諂媚的讓葉怫然感覺有點惡心,從第一次見到長順開始,惡心的感覺就一直存在了。
何時了在桌邊坐下,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將那個被葉怫然拆了幾塊來吃,又重新包好帶回來的糕點,拆了揀了一塊用幹淨帕子包了來吃。
“表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是說……那個……”葉怫然想要解釋,卻支支吾吾的好半天也說不出什麼來。
“等下你陪我去荷安院一趟。”回來時已是殘陽西墜,何時了他們院子一向不和其他院子一道用飯,平日裏這個時候應當早早已經吃過了,別的院子幾乎都是要等兩房的太太伺候完喻老太太那頭用完飯了才會吃。武忠侯夫人他的這位外祖母其實並不大待見他,自然也不會讓他過去用飯,棠寧院便也不必等那頭放飯。
這倒也是好事,十五六歲的年紀實在是經不起餓,喻府也從未在吃食上虧待過他。
但今日大概是要晚些用飯了,都在一個府裏,總不能真的推脫不去。
何時了吃了點心,叫葉怫然先去自個兒屋裏收拾一翻,待收拾好了便隨他過去。這剛從外頭回來,免不得帶回來些什麼灰兒塵兒的,叫人也不爽利。
這便就要出去,葉怫然開了門見長順並未在外頭站著,也隻當人是回自個兒房裏了,掩了門徑直往自個兒住的耳房去。
葉怫然出去了,何時了這才悠悠起身,正想喚“長福”,卻才想起“長福”叫他批了準,家去還沒有回來。
隻好又朝正門外喚長順,卻連喚了三聲,都不見人過來。
他便將門拉緊了,自個兒取了衣服出來換上,還不待他收拾妥當,便聽見院裏頭一陣嘈雜,似乎是有人在爭吵。
“我呸!就你還敢告爺爺我的狀!”何時了開了門,便見到葉怫然正把長順摁在地上,那長順嘴裏還不幹不淨的說著。
葉怫然渾身都透濕,頭發衣服上還滴著水,明顯是被人用水從頭澆了個滿身。
“表少爺!您倒是管管啊!”長順雖然被葉怫然摁在地上,卻依舊眼尖的看到何時了的房門開了,大聲的叫嚷起來,“哎喲,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表哥……”葉怫然似乎一瞬間便泄了氣,鬆了手欲要站起身來,卻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葉怫然低著頭,死死的咬著唇,任由濕漉的衣擺袖口,沾染上汙濁的塵泥。
是委屈嗎?
或許不是。
是憤恨嗎?
他不清楚。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他感覺自己像是個沒人疼,沒人愛,沒人管的野孩子。
長順到底是喻府的嚇人……
“長順,明個一早你就回你原來的院子去吧,我院子裏兩個人平日裏做事已是綽綽有餘了,你在我這裏多少是屈才了。”
葉怫然猛的抬起頭,就在方才何時了已走至了他身側。
“表少爺,您這跟我開玩笑呢?”長順支楞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話沒過腦子,便從口中蹦了出去。
何時了蹙了蹙眉,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葉怫然,讓人回房裏換衣裳去,稍後去尋他,絲毫沒有想再理長順的意思。
風吹的有些微微涼,葉間沙沙作響,似是有人在嬉笑。晚風拂過院牆,撞到葉間,細碎的散落開,餘下的唯有落進院中的稀稀疏疏的風聲。
長順張了張嘴,也沒再能說出什麼來。他到底是喻府上的下人,原先放肆慣了,家裏在府裏正經主子麵前都有些臉麵,再說表少爺這個半路主子,往前時候實在懦弱的很。
若不是說,這表少爺在學業上似乎的確有幾分能耐,跟著他或許有個前路,長順是沾也不想沾這破差事。
懦弱的表少爺實在好拿捏的很,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岔子,何時了竟不似當初剛進喻府那般了,如今還敢把不知哪兒來的死鬼親戚帶進府中來打秋風,還要搶他的差事。
果真是破落戶,壞規矩的東西,畢竟聽聞這表少爺的親娘都是那般……七個三八個四的,那樣的女人能指望她生出什麼好孩子來。
怕是往後都是敗壞門風的東西。
雖然心裏是這麼想的,但到底不能說出口,畢竟這表少爺麵子上是個極為尊崇孝道的,他要是把這些所想說出口,就怕是何時了要撕了他了。
呸,壞規矩的東西。
長順臉上帶著訕訕地笑:“表少爺,您莫要生氣,我和葉小哥不過是隨意打鬧,哪犯得著趕我出去?明個我到街上去買些好東西,向他賠禮就是。”
何時了依舊不理他,轉身便要往院外去。
“表少爺時候不早了,不然小的先陪您上楨二爺那兒去?等回來了,您再罰我也不遲。”長順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衣裳,便屁顛屁顛兒的跟在人後頭。
剛出院門,剛走上那池邊小道,便止了腳步。何時了沒再往前走,隻轉過頭看著長順。
“你不必跟著我。”
“表少爺……”
長順臉麵上笑容不減,黏黏膩膩的,讓人看著就犯惡心。
也不知是不是見多了這樣的,何時了倒沒什麼反應。
隻是他這樣子,突然又不說話,定定的看著人,多少讓人有些發怵。
“表少爺。”清亮亮的女聲,有個藕粉色的身影自那池上的小橋上來。
步子雖細碎,但人卻是婀娜的,走至二人身邊,盈盈的行了一禮。
這人何時了自然是認得的。
姚氏,如今應當還是喻佳楨房裏頭的丫鬟,喚作知棋。
“表少爺,我們家二爺知道您剛從外頭回來,便不好再讓您多走這些路,特地在前頭亭子裏等您。”
氣氛緩和了些,何時了口頭道了謝,便跟著知棋往前走。
長順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便遠遠的墜在後頭。
心底早早罵開了,盡是些汙人耳朵的醃臢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