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案 第五章五朵含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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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姓錢,本是楊府的一名雜役,與其妹喚作小蓮的丫頭,同被賣在楊府做工。小蓮容貌不差,針線活做的好不說,處事上也算得上周全,自打進了楊府便被安排在楊芳盡身邊做丫鬟,一做便是七年,後來又做了大丫鬟。楊芳盡房裏人不多,原先房裏的事情都是由他的奶嬤嬤管的。那些個丫鬟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更別說有人敢爬少爺的床,一旦被她發現了苗頭,不出一月,不是發賣了便是配了人。
但不敢,卻不代表沒有這個心。小蓮便是這麼個想當半個主子的丫鬟,她是少爺的大丫鬟,雖然表麵上安安分分,但心裏是認定了自己要做通房的。
她便求她哥哥,得以使了些下三濫的手段。但好在沒讓她得逞,隻是一向體弱的楊大公子免不得又要遭罪。
小蓮是該被發賣的,但從來把這個自小沒了親娘的楊家公子,當親兒子疼的奶嬤嬤怎麼會讓這個心思不幹淨的小丫頭好過。
打了實實的一場杖刑,鮮血淋漓,皮開肉綻,又絞了她的頭發,遠遠的送到莊子上,給人做續弦去了。
沒出三月人便沒了,賣身契還在楊府,到死也沒能當上半個主子,裹了個破爛席子,就扔去亂葬崗了。
小蓮打被人牙子賣到楊府,便隨教導她們一幫子小丫頭的管事的嬸子姓周。那賣身的文書上也隻寫周采蓮,就這名也還是賣來時管事嬸子家男人給起的,光叫這名的楊府各院湊湊,便能找出好些個來。
她也便隻叫小蓮了,到沒人曉得她該姓錢的,更沒人曉得錢孔方是她親哥哥。
給她出了法子,支派她狠狠心用了下三濫手段的親哥哥。
然後之後的事便是這樣了。
錢孔方殺的楊大公子,又想嫁禍於人,無非如此,在牢裏他是認了的。
雖說在審訊時使了些刑罰手段,但無傷大雅,罪也是認下了。
無傷大雅,有人認罪,此案了結了便好了。
何時了聽了不少,這市井裏,消息流通的到快。
但真假,嘖,難說。
坐在對麵的葉怫然低著頭,盯著粗茶碗裏的茶葉子,似乎是在發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主角怎麼還沒出現。
老神仙啊,老神仙,怎麼還不把主角從仙山裏送出來,把人留著過年嗎?年夜飯能加兩菜嗎?他等的花都快謝了,唉。
至今都還未有什麼仙山鶴子的傳聞,又是與本該發生的有出入的一點。
賭的爸,病的媽,上學的妹妹,破碎的……呸呸呸!
未“死”的他,沒家破人亡身死牢中的程述禮,至今未有公認的象征主角歸來的傳聞,還有健康的活著的何時了。
但主角總該會出現的,說不定很快就出現了呢,葉怫然這樣安慰自己。
大不了也就是任務失敗,就算已經失敗了九十九次,這一次也不過是湊個整數。
這沒什麼的,提肛喝水放下二郎腿。
不過是回爐重造,但也許這一次也不一定會失敗呢?
九九歸一。
難說。
茶冷了,又粗又苦的茶冷了倒也能入口了些,何時了放下了茶碗,又要了碟鹽煮豆,叫了小二來續上水。在這茶樓外的茶攤下多是談閑話的散客,一些有的沒的,到都能聽上一聽。
“表哥。”
葉怫然覺得他現在太需要一個傾訴對象了,他隻求何時了能聽一聽,也隻要他聽一聽。
“怎麼了?又看上了什麼點心?”何時了伸手把街上買的那一包糖糕,往葉怫然麵前推了推,“先吃這個,回去給你買。”
何時了口氣跟哄小孩子似的,目光移到葉怫然臉上時倒也發現了些異常。
“表哥,我是不是很沒用。”葉怫然自然不會真對何時了說他的那檔子事兒,就算哪怕說了,對方大概也是不會信的。
“怎麼說?”何時了抿了口茶。
葉怫然結合這具身體的經曆,半真半假的把牢騷吐了個幹淨。何時了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隻是適時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似乎也在盡力的撫慰他。
真希望他一直都在就好了。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葉怫然知道何時了是個好人,雖然有時候因為一些事情,可能會用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但裏子裏卻似乎還是純善的。
不愧是開篇就重點提到的角色。
“不用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世事無常,如果每一天都算計著過,那還不如不要來這世上走一趟。”
“表哥,道理我都懂……”葉怫然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身後不遠處那個桌傳來噼裏啪啦的茶碗落地的聲音。
望過去,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落於下風的那個褐色衣服的小子,嘴裏還罵這些不幹不淨的話。
“你再罵一句試試!”
“本來就是這樣的,還不讓人說了?我看你也沒幹淨到哪裏去!”
人聚的快,呼啦啦的聚了一小圈,好半天才有人想起來去拉人,茶樓裏負責外頭的夥計,聽到聲響出來,好半天才把兩人好不容易分開。
穿著牙色衣服的那人,漲紅了臉,恨不得再打過去。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是……是……”
那小子嘴裏念叨著,卻又很快熄了聲。
褐色衣服的那人看著一地的狼藉,拍了拍身上的灰,推開身邊的人鑽進人群裏跑了。這打碎的粗陶茶碗,雖然說不值幾個錢,但說到底也是要賠的。他們這些個在大戶人家做工的,雖說手上也有那麼幾個子兒,能喝得起茶,也能賠得起這幾個茶碗,那誰願意出這錢呢?還不如跑了。
牙色衣服的那小子,跌坐在地上,頭發散亂,衣服上也沾著混著茶水的灰泥。
人都是愛看熱鬧的,剛剛聚上來的人,此時又呼啦啦的散了。
另外一個人跑了,這些個損壞的東西,自然要剩下來的那個人來賠,茶樓可不管東西究竟是誰打壞的,這事情究竟是誰的錯,東西被打爛了該賠就是要賠的。
茶樓裏派出來要錢的夥計,見這小子似乎是沒錢賠,嚷嚷的聲音便大了些,何時了也聽清了些,這些個碎掉的茶碗要五百文錢。
五百文錢,似乎聽起來也不多,但是要知道現在如今一鬥米的價格也不過五文錢,這茶樓裏一碗最差的茶水也不過兩文錢。這些個粗陶製的茶碗的價格,卻足足可以買上一百鬥米,喝茶喝到巨人觀。
葉怫然聽了不免的有些咋舌,他來之前就了解過這個世界的大致情況,也算是做了些功課。一想到自己如今拿著喻府給的月例,還是因為和何時了沾親帶故的原因,比別的小廝得的多了些,手上的銀錢也不過隻夠他砸上這些個看起來就不值錢的茶碗三回罷了。
給他買點心吃的好表哥,月例能過來砸這些茶碗五回,如果是程述禮那隻能砸兩回了,長順的月例隻夠砸一回半。
那小子顫巍巍的站起來,把身上摸了個遍,也隻掏出十文錢來。情緒穩定了下來,他似乎自己也開始懊惱,為什麼要打架,揪著衣袖低著頭,一聲不吭。
夥計說賠不上來就要把這人送官,旁邊便有“好心人”想要替這小子求情。夥計倒也沒慣著,隻對那人說有功夫說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幫這小子把錢還上。剛剛還在求情的那人便止了聲,道了聲不妥,就略有些尷尬的走了。
夥計自然是知道這坐在外頭喝茶的,多半是沒有錢的,有些人也不過是嘴上說說,他也沒指望說有人能替個毫不相關的人把錢給上。
“小二哥,結賬。”何時了自然也沒打算在這多待下去,茶水他在楊府喝了不少,如今喝這茶也隻是為了聽些市井傳言,但如今都鬧上這麼一出了,擾了人心情,還不如等茶喝完了就走。
方才還吵嚷嚷的那夥計,瞥見兩人衣著不差,又恢複一張笑臉,忙不迭地過來接了,不多二十文錢。
那牙色衣服的小子還站在原地,這錢他是真的還不上來,有人講他是楊府的下人,說讓茶樓不如告到他主子家去,不怕這小子不還錢。
“是楊大人家的下人嗎?”葉怫然小聲問何時了。
何時了抿了口,似乎有些無奈:“我又不是誰都認識。”
“啊?哦……”葉怫然有些尷尬的假裝喝茶,但其實這茶他是苦的一點也喝不下去了,剛剛喝下去的那些已經是極限了。
葉怫然撿走了碟子裏剩餘的鹽煮豆,一粒一粒的塞進嘴裏,才勉強壓了口腔裏苦澀的茶味。
那桌子那小子,被兩個夥計拖著進了茶樓,想來多半是不好了。
“怫然,你身上有多少錢?”何時了突然問到。
“啊?”冷不丁的被這麼一問,葉怫然一時間沒回過神,但手卻很快,直接就把荷包掏了出來。
何時了拿過那個荷包,打開倒出來數了數,皺了皺眉。
不夠,加上自己的也不夠。
上輩子闊了大半輩子的“老大人”,第一次感覺手頭有點緊。
然後何時了盯上了自己腰間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