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案  第三章三朵含笑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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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裏來的小小子,好端端的怎躺在這兒?”
    “你管人家躺哪呢,說不定是哪裏逃荒來的乞兒,莫要多管閑事,到時候過了時候,見不著了雲大師,別怪我沒提醒你。”
    這通往山寺的石階又硬又涼,有好心人在他身邊丟下幾枚銅錢,想來是要去寺裏燒香拜佛的,慈悲心腸的癡男信女。銅錢砸的脆響,好在沒有順著石階滾落下去。葉怫然艱難的坐起身,撿了銅板,又從包袱裏掏出半塊幹的看起來都有些敗味,有些掉渣的糕點,囫圇吃下,卻險些被噎了個半死,好半天才順了氣。
    天知道他這些個日子,過的叫個什麼玩意兒。什麼香車美人,山珍海味和他真是沒半毛錢關係,唯有剛睜開眼時就生生受了的那重重的幾十來棍子,棍棍都打在腰股之間,讓他感受的真切。原身早就已在前頭的幾十棍子下翹了辮子,才讓他的意識傳輸了過來。還未等他弄清楚情況,便險些步了原身的後塵,好在隻是一時間沒受得住,疼的昏死過去,但也足足在床上養了一月有餘,天天白粥小菜,嘴裏淡得出鳥,才下了地。
    傷差不多好清,都過了快小半年。他搞明白了情況,也深知自己已偏離了原定計劃,再耽擱不得了,便收拾了包袱,連夜跑了路。
    但說實在的,倘若他再不跑路,也怕是真的要折在那宅子裏頭。京郊靈寶寺所在的這座山,其實離江洲並不遠,但卻硬生生叫他將這本需三四日便可走完的路程,走了個半月出來,無端地躲躲藏藏,繞了不少冤枉路。
    算算日子,葉怫然在這石階上已坐了快五日,白日時來,到了夜裏就上山廟裏去,求慈悲的住持師父,給他個地方睡,說不定還能混上一頓飯。
    若不是他把那些文字讀了上千上百次,閉上眼都能一字不落的背出來,他怕也不會如此堅信自己沒有記錯時間。
    究竟是哪裏出了岔子?該來的竟遲遲未來。
    有時候一個人做任務,真的挺無助的。
    “長順,你和……嗯,你和長福一塊回馬車上去取,我一個人上去。”
    “表少爺,山路濕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上去,還是讓程……長福去取吧。”
    “爺,且讓我一個人去取吧,用不著順哥平白陪我跑這一趟。”
    是個公子哥兒,看著年歲不大,模樣倒是長的頂頂兒的周正,還未完全長開的臉上,帶著少年人的稚氣。那兩個隨從,喚作長順者,湊的離那公子哥極近,仿佛恨不得貼到人身上去。那個長福到是隻跟在公子哥後頭,離的不近也不遠。
    葉怫然撇了撇嘴,心想自個兒的意識終究還是受到了原主記憶的影響,打心底兒討厭如原主嫡兄身邊那幾個奴仆一般,諂媚嘴臉的人物。
    長順的舉動多少是有些僭越了,但他心裏隻想著表少爺如今已訂下了親事,又幸得了貴人賞識,功課也不差。考取功名,開門立戶,怕也隻是時間問題,他如今若不多討好親近些表少爺,那未來新府的管家職大概就輪不到他手上了,總不能讓程述禮這外來的小蹄子得了去。
    長順一個勁的想讓“長福”一人下山去取那珠串,何時了卻執意讓兩人同去,主仆三個便立在石階上,不再繼續往上去,也得以讓葉怫然有機會好好打量何時了。
    到是與那插畫裏畫的人物有幾分相像,又聽那長順稱其為表少爺,若沒猜錯,這便是自個兒要等的那位表少爺,喻府大小倆少爺的表兄弟了。序章開篇裏便著重介紹過,卻在不久後便病故了,隻活在某位女官記憶裏,那個命短福薄的小官庶子。
    說來自己如今這身子的原主,還與這公子哥有幾分親緣,麵也見過幾次,也都可憐,都是將來隻能活在別人口中記憶中的主。隻是原主更慘些,死後隻在某本卷宗裏出現過一回名字,介紹也不過寥寥幾句,被喻府大少爺提過一嘴。
    “表哥!”果真是腦瓜子抽了,想都沒想就已經衝過去了。
    長順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想把這不知哪兒竄出來,抱著自家表少爺**的乞兒拉開,已經是想拉也拉不開了。
    程述禮到是反應的快,本想去把人拉開,卻被何時了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管。
    這山路石階本就濕滑,拉扯間若是不慎摔倒,滾下來石階可就不好了。
    “表哥啊!我可遭老罪了!”葉怫然幹打雷不下雨,隻死死的抱著何時了的**,也不管人家認不認他,自己有沒有認錯人。想來是認出來了,雖然有人拉扯了他兩下,之後倒也沒有真的把他拉開。
    但其實真沒認出來,何時了對他,是一點兒記憶也沒有。他做為“喻佳楠”活了太多年,過去的有些事太過久遠,他幾乎已經全都忘卻了。雖說近期的記憶在漸漸回籠,但終究是記不全的。這人張口便稱自己為表哥,又是這般有些狼狽的模樣,想來說不定是有什麼難處,又或許這人當真認識自己,又與自己有親。
    “勿要再哭嚎了,你若有什麼難處,且好好說,莫要擾了這山中清靜。”
    “表哥……”葉怫然假模假樣的止了哭,但仍舊抱著何時了不放,“我可算找到你了,我真的好慘啊!”
    顛三倒四的講了不少話,何時了倒是想起來自己似乎是有這麼一個表弟,但又似乎對不上號。幾十年太長了,記憶模糊的很,隻記得這人亡故的極早,十三四歲就去了,其餘的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
    都變了,一切似乎都已經變了,細微的,那些原先他從不會去特別注意的,變了,都變了,就像是重新點燃的篝火,每一次燃燒,柴火的擺放,風向的改變,都終將改變煙霧的形態走向。或許,一切早已經,從一開始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不過是的一切的一切中的小小一環。
    “喻佳楠”是否還會存在,似乎隻有他自己在乎。隻有他,隻有他這個曾死在另一個將來的人在乎。
    沒有多想什麼,他決定帶人下山,雖說今日本是來這山上靈寶寺替母還願的,但如今出了此變故,便也隻好半路擱置下來。無論此人是否真的是他的表弟,也要等下山再說。他都已經想開了,已經改變的命運,縱橫交織,像是葉片落入水中,蕩開漣漪。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改變,或許改變的將不隻是他這一個人。改變的是將來,改變的是將來的過去。
    喻佳楠啊,喻佳楠,能不能不要再回來了。
    他仿佛是被什麼給寄生了,像是誰的影子一直寄生在他的身體裏,趕不出去,也無法連根拔起,生生釘在他的靈魄之中,生根發芽。
    如果說喻佳楠是一隻惡狼,那他何時了便像是被狼一口吞下的病兔,連皮肉都開始腐爛,最終被狼嘔吐出來,但疾病已經寄生在了狼的身上。
    “你且先隨我回去,等到驗明身份,再說以後的話。”
    “嗯嗯嗯,都聽表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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