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斷橋之後,誰在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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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滄江麵上的浮橋斷裂聲還在峽穀中回蕩,墜入激流的煤車激起巨大的水花,瞬間被漩渦吞沒。
眾人驚慌四散,尖叫聲、呼喊聲混雜著江水的咆哮,亂作一團。林知死死抓住一根斷裂的纜繩,身體懸在半空,腳下是湍急的江水,可她的目光卻死死盯住對岸高地上持斧而立的霍九梟——他的斧頭還沾著繩索的碎屑,臉上的刀疤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可眼神中卻沒有絲毫殺意,反而透著幾分複雜。
“不對勁。”林知在意識中對蘇清婉低語,大腦飛速運轉,“他若真想滅口,為何隻斬斷前索?留著後隊不殺,難道是故意給我們留活路?還有秦十三的屍體——他是周崇安的心腹密探,怎麼會死於馬幫之手?”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在她腦中閃過:霍九梟不是敵人,至少此刻不是。他斬斷浮橋,或許是為了阻止緹騎的後續行動,甚至可能是在暗中保護她們!
“孫瘸子!點火把照屍麵!”林知突然高聲喊道,聲音穿透混亂的喧囂,清晰地傳到眾人耳中。
孫瘸子雖不知林知的用意,卻還是立刻舉起手中的火把,快步走到被衝上岸的秦十三屍體旁。火光映照下,秦十三的麵容清晰可見,鎧甲上的紋路與肩甲處的刻痕也暴露無遺——林知曾在慈恩寺見過監視她們的密探,與秦十三的鎧甲樣式、刻痕位置完全一致!
“果然是他。”林知鬆了口氣,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清婉,他們內鬥了。周崇安的人跟霍九梟的馬幫起了衝突,秦十三很可能是在清理內奸時被霍九梟所殺。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搶在下一波清洗前,讓自己變成”不可殺之人”——隻有掌握足夠多的籌碼,才能活下去。”
蘇清婉強壓著心中的恐懼,按照林知的指令,主動走向秦十三的屍體。她蹲下身,假裝檢查屍體狀況,手指卻悄悄撬開秦十三的貼身皮囊——那裏通常是密探存放信物的地方。果然,皮囊裏藏著一枚巴掌大小的微型銅牌,正麵刻著大理寺的麒麟紋,背麵則刻著“白露・清君側・執刃”的字樣。
與此同時,蘇清婉借整理秦十三衣襟的機會,將一撮從營地帶來的香灰撒入江水中——這是林知特製的顯影藥粉,遇血後會泛出微藍色的光暈。不過片刻,下遊的水麵上就緩緩浮現出幾處淡藍色的漣漪,順著水流的方向,一直延伸到遠處的黑暗中。
“不止秦十三一人死了。”蘇清婉不動聲色地退回隊伍中,壓低聲音對林知說,“至少還有三具屍體順流而下,他們是自己人動手清理門戶了。”
林知點了點頭,當機立斷:“所有人聽令!將剩餘的車隊後撤至上遊的平坦地帶,拆解兩輛空車,用木板搭建臨時浮筏!”她指著江心的漩渦,對眾人解釋道,“秦十三作為押送的核心人員,不可能隻帶一份賬冊。他身上必然有備份,而備份的藏匿點,很可能就在這附近。”
她回憶起蘇父遺留的《輿地誌抄》中曾記載:“霧隱渡有”鬼市”,每逢月晦之夜,商旅在此以貨易貨,甚者以命換秘聞。”林知推斷,大理寺的暗衛常在此處交接密件,秦十三的備份賬冊,說不定就藏在鬼市的某個隱秘角落。
“阿婻,你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可否帶我們繞行上遊的險徑,前往霧隱渡的鬼市?”林知看向身旁的少數民族少女。
阿婻毫不猶豫地點頭:“沒問題!我知道一條小路,雖然難走,但能避開緹騎的巡邏隊,半個時辰就能到鬼市入口。”
林知又轉頭看向賈五郎,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試探:“賈管事,麻煩你留下看守物資,我們盡快返回。”她料定賈五郎與周崇安之間並非完全信任,若有機會,他定會趁機向周崇安傳遞消息。
果然,待林知等人帶著工具前往上遊搭建浮筏後,賈五郎便借口“巡查周邊安全”,悄悄離開了營地,朝著江邊一處隱蔽的岩洞走去。而這一切,都被早已埋伏在暗處的孫瘸子看在眼裏——林知早有安排,讓孫瘸子暗中跟蹤賈五郎,查清他的動向。
另一邊,蘇清婉得知林知要前往鬼市探查,主動請纓:“我去吧。我熟悉大理寺的暗語,也知道他們的行事風格,更容易接近鬼市的人。”
林知起初反對,擔心蘇清婉的安全。但蘇清婉態度堅決:“這是最快拿到證據的辦法。你放心,我會按照你教的方法,保護好自己。”最終,兩人達成共識:由蘇清婉以“替父贖罪的蘇家之女”身份現身鬼市,謊稱掌握“乾元舊案的真本賬冊”,願以半冊賬冊換取保命的機會;林知則帶著阿婻躲在鬼市入口的暗處,通過事先約定的咳嗽節奏向蘇清婉傳遞指令——一聲輕咳代表“安全”,兩聲連咳代表“準備行動”,三聲急促咳嗽則代表“立即撤離”。
夜幕深沉,鬼市所在的洞窟內一片幽暗,隻有零星的火把在岩壁上燃燒,映照出一張張蒙著麵的臉。蘇清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襟,緩步走入洞窟。
“我找”執刃”的人。”蘇清婉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洞窟,“我有乾元三年鎮北營軍餉案的真本賬冊,願以半冊換我一命,也換你們想要的線索。”
洞窟內瞬間安靜下來,幾名蒙麵黑衣人從陰影中走出,為首之人身材高大,聲音沙啞:“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手中的是真本?”
蘇清婉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的紙頁,遞了過去:“這是其中一頁的殘片,你們可以查驗。”這張殘片是林知用炭筆摹寫的仿品,上麵故意錯寫了一處陣亡士兵的日期——這是她們設下的陷阱,若對方手中有真本,定會指出錯誤,從而暴露真本的存在。
為首的黑衣人接過殘片,借著火光仔細查看。片刻後,他冷笑一聲:“你這殘片是偽造的!上麵的陣亡日期錯了,乾元三年第四季度根本沒有這名士兵陣亡的記錄!”
蘇清婉故作慌亂,連忙垂首道:“是我一時疏忽,抄錄時記錯了日期……我真的有真本,求您指正錯誤,我好修改過來!”
黑衣人遲疑片刻,或許是急於獲取真本,或許是低估了蘇清婉的能力,竟從懷中取出一本線裝冊子,翻開其中一頁,對照著蘇清婉的仿品說道:“你看,真本上的日期是……”
就在他說出日期的瞬間,洞窟外傳來一聲清脆的竹哨聲——這是林知發出的行動信號!蘇清婉抓住機會,猛地掀翻身旁的油燈,火光瞬間蔓延開來,照亮了整個洞窟。她趁黑衣人慌亂之際,一把奪過對方手中的真本賬冊,轉身就往洞窟外跑去。
“攔住她!別讓她跑了!”黑衣人大聲喊道,帶著手下追了出去。
可此時,林知與阿婻早已帶著事先準備好的繩索,守在洞窟入口。待蘇清婉跑出洞窟,林知立刻拋出繩索,纏住追來的第一名黑衣人,阿婻則舉起手中的弩箭,對準其餘的黑衣人,厲聲喝道:“再過來,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黑衣人忌憚弩箭的威力,又擔心洞窟內的火勢蔓延到存放密件的區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林知等人帶著真本賬冊離開。
返回營地後,林知連夜查驗真本賬冊。賬冊中不僅詳細記錄了十年間冒領軍餉的明細,包括每一筆款項的流向、兌換的鹽引編號,更在最後幾頁記錄著一串神秘的代號:“壬寅・玄甲・七烽”。
林知結合之前破譯的血經地圖與北鬥藏餉點,反複推演,終於破解了代號的含義:“壬寅”指的是當年的幹支年份,“玄甲”代表隱藏在雪穀中的私軍,“七烽”則是北境的七座廢棄烽燧——這串代號,竟是啟動私軍的密令!一旦點燃七座烽燧的信號火,隱藏在雪穀中的私軍就會立刻出動,掀起一場顛覆朝廷的戰亂!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調令的末尾,赫然蓋著大理寺卿蕭決的副印!
“怎麼會是他……”林知渾身冰涼,手中的賬冊幾乎要掉落在地。她一直以為蕭決是追查真相的盟友,卻沒想到他竟與這場陰謀有著如此緊密的關聯。
“也許……他不知道。”蘇清婉輕輕握住林知的手,聲音帶著幾分安慰,“副印可能被周崇安盜用,或者他是被脅迫的。我們不能僅憑一枚印章,就斷定他是敵人。”
話音未落,遠處的山脊上突然亮起三點火光,呈三角形排列,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這是蕭決曾與她們約定的“緊急聯絡信號”,隻有在遭遇致命危險、需要支援時才會使用。
林知望向夜空,火光在山脊上閃爍,像是在發出求救,又像是在指引方向。她喃喃自語:“要麼他在求救,被周崇安控製,急需我們的幫助;要麼……這是他設下的陷阱,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眾人陷入沉默,誰也無法判斷蕭決的真實意圖。黎明時分,天剛蒙蒙亮,孫瘸子從江灘上拾回一塊燒焦的布片,布片上殘留著半行墨字:“……唯蘇氏女可啟鑰”。而在布片的邊緣,縫著一枚極小的銀鈴,鈴身內側刻著“慈恩寺・供奉”四個字。
林知接過布片與銀鈴,瞳孔驟然收縮——慈恩寺!從血經謎案到雙生換嬰,從淨心香毒計到如今的私軍密令,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了這座看似清淨的寺廟!
“原來如此……”林知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慈恩寺根本不是避禍之所,而是整個陰謀的**。空明法師、法燈和尚、慧覺……他們都是這場陰謀的參與者,而我們,從踏入慈恩寺的那一刻起,就走進了別人精心編織的陷阱。”
江風再次吹過,帶著清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布片。林知緊緊握住手中的銀鈴,鈴身冰涼,卻仿佛帶著滾燙的真相。她知道,她們離最終的秘密越來越近,可前方的路,也越來越凶險。蕭決的立場、霍九梟的真實目的、慈恩寺隱藏的陰謀、雪穀中的私軍……所有的謎團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們困在其中。